灞桥,顾名思义就是霸水之上的一座石桥。
不过这座桥却不像它的名字那样低调,而是临近长安城最热闹的所在地。
居于关中交通要冲,从长安出来不论是向东,东北,东南,都需要经过灞桥。
不但此处修建了驿站供进入长安之人歇脚,城内之人但凡有亲友东行,也都要送到灞桥才会离开。
所以当罗一赶到灞桥驿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了在现代时才有的那种人山人海的久违感觉。
再有李尚客讲得灞桥折柳临别相赠的长安特有习俗,以及阳春三月时能够跻身关中八景之一的灞柳飞雪,也让罗一有种来到网红打卡地的感觉。
不过这时候才刚过完正月十五,也就是长安十二时辰里最热闹的那个上元节。
看不到现代时让人讨厌,在此时却被当做一景的漫天柳絮。
“唉,这么多人,真是看得人眼热。”看着桥上摩肩擦踵的行人,罗一站在驿站的院门外久久不愿进去,“这要是东亭能这样,我做梦都能笑醒。”
洪秀也被眼前的人流晃晕了眼,点头应道:“从诗句和书上看来的,终究抵不住亲眼所见,范阳和东都洛阳也没见有这么多人。”
安老九瞥了眼桥上的行人,不服气道:“这比北地暖和多了,人们当然愿意出来。
若是范阳在夏日时,行人比起这里只会多不会少。”
“人多,人少,都与我们,无关。”揉了揉安九郎的头,安老二做了个小声的手势道:“不要,争论,这个。”
“不争这个?已经晚了!”
安老二的话音刚落,负责把守灞桥和驿站的二十几名军卒将几人围成了一团。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们几个从哪偷来的衣物。
一个个的倒是真敢穿,最差的都是七品官穿的绿袍。”
开口的领头军卒老早就瞄上了多是年岁不大的罗一一行人。
并且根据后边的车队以及久久不进驿站,推断这一行人是被颇有家资的商户人家惯坏了的子弟。
这可是送上门的肥羊,即便现在着衣之色僭越已成常态。
但这里可是长安,不是在他们北地,说有罪就是有罪。
“后边那些大车都是你们的吧。”抬刀指了指车队,领头军卒恶狠狠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贱商之人居然僭越着服,这种重罪你们都得掉脑袋。”
李尚客那是老油条,这些军卒起了什么心思是一清二楚。
平日里总和罗一说他在京都时曾经也是风光过的。
结果刚到灞桥还没进长安城就要被不长眼的敲诈勒索。
而且从罗一看过来的满是玩味的目光判断,这些人的心思,这小子也是一清二楚,真可谓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让李尚客瞬间火冒三丈,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银鱼袋,怒喝道:“一群不长眼的狗东西,讹诈到你家耶耶身上来了。
趁着某心情好,赶紧滚的远远的,不然你们谁都吃罪不起。”
“呦呵,看你年岁最大,没想到却是最不要命的,连鱼袋都敢偷!”
不屑的嘲讽了一句,领头的军卒脸色猛得一变,“这个罪责更重,就是你们想出财脱罪都没可能了。”
抬刀向前一挥,领头军卒大喝道:“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辈给我拿下!”
安二郎见状赶忙拿出告身与过所,着急道:“误,误,误…”
“呜呜什么呜呜,你个不知道哪个乡野冒出的贱户也敢在此戏耍人。”领头的军卒被气得不轻,打断安二郎后,特意嘱咐道:“待会儿把他的嘴给我踢烂。”
罗一咂咂嘴,看样子这些军卒是打算吃定他们了。
老李的银鱼袋都说是偷来的,就算安老二拿着的告身与过所人家接了也会当假的。
“老李,这种情况下我动手,应该没人能说什么吧。”
罗一说得像是调侃,实际眼中目光已经开始发冷。
这样没脑子没眼色的小角色才是最危险的,自古到今可有不少大名鼎鼎的人物是栽到这上的。
所以罗一不想把命运交给别人,更不想遭那份所谓误会的罪。
更何况身边不光有二郎和安老九这两孩子,还有洪秀和十九娘,更不能随意就被这伙军卒给摆布。
另外错又不在他,闹起来也怪不到他头上。
李尚客平日总说罗一心软没长进,可那也要分怎么比,以及跟谁比。
好几场出生入死的大战下来,死在罗一手里的人不是小数。
不知不觉间就有了一种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的冰冷煞气。
在罗一目光变冷的那一刻,李尚客瞬间就感觉到了,连忙摆手道:“收拾他们容易,被人抓了把柄却是麻烦。
他们顶多给咱们送到县衙去,这事轮不到他们治罪。”
劝了一句罗一,李尚客立刻朝着围过来的军卒大喝道:“某乃安东都护府长史李尚客,又为宗正寺入册的宗室之人。
尔等再无礼下去,就要酿出大祸,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李尚客的这一声爆喝没能让这些军卒停下,但却让驿站里面快步走出几人。
“都给我退下,一群没长眼的狗东西。胆敢随意拦截朝廷命官,你们真是活够了。”
为首的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高大并且仪表堂堂之人对军卒大喝了一句。
“是小的有眼无珠,谢过杨大夫恕罪。”
在长安想要混下去,并且还想混得好,最重要的就是眼力。
天子脚下的京都,尽是些达官显贵,忘了哪一个都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对于大喝之人,这些军卒自然识得是谁。
领头的吓得行了一礼后,领着人转身就走。生怕被留着受到责罚。
“罗将军,某在此等你多时了。”
见这群不长眼的走了以后,来人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之色的一把拉住了罗一的胳膊,继续道:“只从行文上知晓你是我大唐不可多得的少年股肱。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智谋无双与领兵威震辽东什么的就不多说了,就连容貌也是威容德器,常人莫及。
不枉圣人对你如此恩宠器重,那日我在朝堂力排众议,举荐你为一镇之使,也是没错半分。”
说完,来人一拍脑门,一副懊恼的样子继续道:“光顾着说旁的了,罗将军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来人目光在洪秀和十九娘身上转了转,最后定格在洪秀的身上,笑吟吟道:“某是杨国忠,可不光与你是同僚,你我还是亲戚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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