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口口跟着了罗一那么久,对于战事上的思路是出奇的一致。
能不正面硬刚,就绝对不会去硬刚。
就算正面能打得过,都觉得是亏了,毕竟怎么也比不过偷袭的折损少,来得香。
所以周口口所说的,也正是罗一之前所想。
不过听了马仙童对蕃人的介绍,罗一不但没坚定设伏的这个想法,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苴吉仁给的消息是吐蕃人至少有五万大军过来,具体多出去多少并不知晓。
如果再来一遍当初设伏楞利实的戏码,面对擅长步战的蕃人,绝对要吃大亏。
而且就算是只有五万兵力,这个数目同样不小。
光是行军长度就要超过几十里,如果山路特别崎岖,不能并排行军的话,甚至是上百里。
加上吐蕃人的排兵布阵又是将仆从顶在前面当炮灰。
如果把前边的人放进一半再来打,那前边的人一旦不似马仙童说得那样不肯替吐蕃人卖命,再往前走几十里就到越嶲城了。
这些仆从部族都善于骑射,进入山谷平原带来的危害性太大。
不怕他们攻城,就怕他们四处乱窜,选择向南,能与南诏人汇合。选择一路向北,苴吉仁的那些族人没有城池守护,绝对要遭殃。
所以设伏不能将吐蕃大军一战而殁,或是打得溃逃,伏击得就没什么意思。
如果选择半渡而击,其实与设伏没什么区别。
那么是打得都是炮灰仆从,要么是蕃人阵脚站稳打成了正面硬刚的遭遇战。
当然设伏和半渡而击并不是说没有成功的可能性,甚至是能达到五五开。
但这个胜率对罗一而言还是低了些。
他好不容易东拼西凑了这些家底出来,死一个就少一个,短时间内根本得不到补充。
设伏带来的风险,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冒。
但此刻的情况,留给罗一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当将领们的目光都投过来后,罗一没有开口做出决断,只是摆了摆手便继续盯着手中的舆图。
大脑飞快地转动,打算在半个时辰内,琢磨出个更为稳妥一些的作战方案出来。
如果实在琢磨不出,那就只能调兵增加沙野城的兵力,挡住南诏北上的脚步。
另一方面主动出击,在西山对吐蕃大军进行层层狙击,尽可能的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如果能击溃吐蕃人更好,不能击溃便转入守城战,一样能拖垮吐蕃人。
周口口见罗一并未立刻下令召集大军前去设伏,疑惑地挠了挠头。
轻手轻脚地凑到罗一身旁,将目光投向就跟上边画了美艳仕女一样,让罗一怎么看也看不够的舆图。
一众将领可不敢跟周口口一样,生怕弄出声响打搅到罗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飞速流逝,将嶲州所有舆图挨个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的罗一,始终没有琢磨出个更好的计划来。
约摸差不多到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罗一揉了揉眉心,决定不再想下去了。
人不能太贪心,不可能每一次的对阵都有巧可寻。
况且接近五万的兵力用来守城,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而且自打种完麦子以后,全军上下都在准备军械。
守城的床弩以及车弩更是用滑轮替代了绞盘,射速提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没有火药的加持,也会将吐蕃的大门牙给崩下来。
抬起胳膊抻了抻,罗一边整理案几上的舆图,边打算给各军下令进行布防。
但是无意当中扫了一眼姚州的舆图,罗一手上立刻一停,并且将目光紧紧盯在姚州城上面。
看了半晌后,又将目光挪到姚州与嶲州交界的泸津关上。
随后又将嶲州的舆图找出来,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昆明军城上。
“南诏将安宁城以西,濮水以东弄了个弄栋方镇出来是吧。”抬头看向苴吉仁,罗一眼中精光一闪道:“守在这里的是王盛、王乐还有王乐宽这祖孙三代是吧。”
南诏设立节度方镇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闻,也没法当成什么秘闻。
苴吉仁有些摸不清罗一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罗一低下头再次看了看两幅舆图,嘴角勾了勾,轻笑着继续问道:“南诏的弄栋以及吐蕃的神川都督府,常备军都是一万左右是吧。”
苴吉仁对罗一问的这个常识性问题,更加发蒙,不过还是点头道:“确实如此。”
“既然是这样,那吐蕃的五万大军,以及南诏的三四万大军,除了常备的一万人马,多出来的那些都是从哪来的。”
问了一句面前的众将,罗一不等有人开口回答,继续道:“南诏多出来的兵力肯定是从被他们弄成了拓东节度方镇的戎州或是从六诏之地抽调过来的。
吐蕃多出来的或是从川西或是从本土的几茹抽调兵力过来的。”
起身将舆图挂在木架上,罗一抬手指在越嶲城的位置,扫了一眼众将道:“多余的兵力,两方不管从哪调过来,距离咱们最近的都有七百里。”
抬起手在昆明军城与泸津关这两处画了个连线,罗一眼底闪过一抹兴奋继续道:“这就意味着,无论是吐蕃还是南诏,这里全是无兵的空虚之地,同时也是重要的粮草中继只地。”
说到这,罗一将目光再次看向苴吉仁,“曲罗部族只是被蕃人强令制盐,没有征召充当仆从。
有此接应之下,只需与蕃人大军错开过了东泸水,将十分轻易地光复昆明军城以及西北处的宁远城。
这样一来就彻底切断了蕃人的退路,也将吐蕃本土以及川西多弥各军的南下之路。”
将手再次点在泸津关上,罗一目光挪到众将身上继续道:“南诏这边同样兵力空虚,克复两城后,除去留守的,大军从南至北直插而下。
攻克泸津关后,牢牢盯死在这里,彻底切断姚州与嶲州的道路。
这样一来,南诏与吐蕃的大军将全都困在嶲州。
一旦时间久了,粮草必当不济,将不攻自溃。”
罗一的这番话,让厅堂里的众将发出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个谋划简直太大胆了,说是疯狂都不为过。
一共不到五万的兵力,守住越嶲城至少就需要两万人。
其余的两万多,不但要绕个大圈子,还要对接近十万的大军形成包围。
光是想想都觉得渗人。
可仔细琢磨琢磨,如果真能顺利的将几城攻克,这个谋划又不并非是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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