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亭通往都里镇的水泥路上。
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重新调配任务的各军,如同两条变龙般迎头相会的场面也是无比壮观。
沿途百姓看了无不震撼,而震撼过后就是无比的安心与欢喜。
这是大唐不败的辽东军伍,也是守护他们这些百姓的军伍。
只要有这支军伍在,不管是哪族的百姓,再不用担忧各城间的征伐,部族间的争斗。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样能让收成打得更多一些,日子过得更好更体面一些。
而带来改变与安稳的,正是那面绣着罗字巨大帅旗下的自家使君。
沿途百姓们能想到的表达感激之法,除了送上自家种的瓜果,就是竭力的大声欢呼以表感激之情。
满是真挚的呐喊,虽算不上响彻云霄,但随着帅旗的移动,也形成了一道起伏的声浪。
使得各军交会行军的景象,又增添了几分壮观。
与兴奋的百姓相比,巨大帅旗下的罗一则是强颜欢笑。
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对这些百姓频频送上瓜果的不耐,而是心里心疼那些多耗费的米粮。
对调的大军人数达到了将近五万。
不算战马光是人在行军下的米粮供给就要比平时训练还要多出一斤来。
从东亭到都里镇将近八百里,就算有水泥路的加持,也要走上至少十天。
辽东军仓的粮食储备,原先都是按照两万人马准备的。
短时间内骤然多出六万之数,罗一是怎么算计都脑瓜子嗡嗡的。
这么一来一回,就多消耗出去五十万斤,让罗一心疼的要命。
而且为了辽东能够万无一失,又对整个辽东官吏的职位做了一些调整。
也有些担忧麾下的官吏磨合不好,从而影响到一个多月后的秋收。
直到日头偏西,大军开始在路旁扎营,结束了一天的假笑男孩模式,罗一心情才算稍稍好了些。
“这一路,不愁没,果子吃,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洗了一盆的李子端到罗一跟前,安庆绪嘿嘿一笑,“你弄,些冰出来,光用,井水泡,不够凉。”
斜了一眼堪称整个辽东上下最嗨皮的安庆绪罗一没好气道:“还弄些冰来,你当这是踏青呢?
再者没听过桃养人杏害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这话?
弄一盆李子,你也不怕吃出毛病来。”
“你,我,仓满,左大,这就,四个人了,待会儿,史老大,也保准,会过来。
这点,李子,算啥,估摸待会儿,还得洗些,杏。”
从盆里挑了一个最大的李子抛给罗一,安庆绪继续道:“你不,总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管,郑昂,回去,再怎么,说,洪秀有,身孕,圣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觉得我不高兴是因为这个?”把靴子脱掉扔到一旁,接过仓满递过来的帕子,罗一边擦脸边对安庆绪道:“杨国忠又谏言你阿耶要反,还撺掇圣人下诏书招你阿耶入京都,不敢去就证明你阿耶要反。”
安庆绪拿着李子的手微微一顿,拧着眉头道:“杨国忠,是真蠢。
这能,证明,什么,阿耶有什么,不敢,入京都的。”
“你的意思是你阿耶这次不会有所动作?”罗一将帕子扔给仓满,抬眼看向安庆绪,“方便仔细说说吗?”
安庆绪选择跟着罗一,除了长期对安禄山不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感受到了罗一对他的尊重。
罗一的尊重不是浮于表面,心中却腹诽嘲笑的那种。
不但给他出主意帮着改正,也真把他当做常人看待,从不认为结巴的人就要低人一等。
将话挑明之后,更是迟迟不见罗一询问有关河北之事,这让安庆绪心中更是感动。
虽说谋反为十恶之首,可以不遵父为子天不得告发的律例。
但毕竟他是子,今后传言出去,少不得让人诟病。
此刻罗一能问,证明肯定是遇到棘手的问题,而且即便是这样也是用的询问语气。
安庆绪没有任何犹豫,放下手里的李子,脸色一正道:“这有,什么,不方便说。
不算,曳落,河,范阳,兵,九万,其中,将领,”
罗一挥手打断安庆绪,“阵营不同归阵营不同,你说这些以后肯定要背上骂名。
况且我也不在意这些,真敢跟着反一并打了就是了。
我想问的是你怎么断定杨国忠的这次逼迫你阿耶不会有所动作。”
安庆绪见罗一说得认真,没执意继续说谁是怀疑对象,缓声分析道:“没人,有,实质,证据。
阿耶,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动手,而且阿耶,也不想,反圣人。
再者,这个,时候动手,各方面,准备,也不足。
河东那边,阿耶,就无法,全都,掌控,甚至是,掌控的,很弱。
除了,云、蔚两州,河东,实际上,是太原尹,杨光翙说了算。
换做,是我,杨国忠,叫得再凶,也得入,京都。
不然,就将,把柄,主动给,递了出去,会更加,不利。”
罗一缓缓点头。
那边别管人的品性怎么样,个个都是人精。
他所写的书信,不可能看不出隐晦的意思。
这么久没动静,恐怕是在反复商议衡量这时候要不要反。
如果真如安老二所说,安禄山硬着头皮去长安。
从河北那边调拨米粮的事,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安庆绪见罗一沉默不语,耸耸肩道:“你不用,想得那么,多。
这两年,估摸着,都不会,有事,甚至阿耶,改主意,都有可能。
你担忧,这个,都不如,琢磨着,怎么应对,郑昂,回去告状。”
“我不是担忧这个,而是你阿耶动不动手,关系着河北给不给这边调拨米粮。”对着安庆绪抬起一根手指,罗一叹了口气道:“如果没有杨国忠这次的逼迫,与河北要的百万石米粮这会儿已经运过来不少了。”
“百万石?”安庆绪被惊得都不结巴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罗一道:“你是真敢要啊,能说说你是怎么…”
安庆绪的话还未说完,余承泽迈步进入了大帐。
目光先是扫了扫安庆绪,见罗一摆手示意无妨,余承泽将两份文书递了过去,“从范阳与长安来的急文。”
顿了顿,余承泽凑到罗一耳旁,将声音压的极低道:“范阳都水郎传信,已经有米粮出仓顺潞水直奔军粮城。”
听到米粮出仓运送到军粮城,罗一眼中目光陡然一亮。
军粮城是太宗时为征伐高句丽所建的专门盛放北伐军粮的地方。
而且还是修建在了沽河、清河、滹沱河汇合入海的海口之处。
把米粮送到那,除了往辽东这边海运过来,没别的可能。
飞快打开河北传过来的行文扫了几眼,上边的内容与猜测别无二致。
这让罗一兴奋的差点蹦起来。
不过当看到长安传来的行文,罗一的好心情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并且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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