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罗一才抬起头看向高适,缓声询问道:“若是你这一厢留在此岛,身上的担子并不轻。
先仔细思虑思虑左厢是否能够做到我提的那些要求。
你不要急着领命,或是立下军令状。”
顿了顿,罗一坐回案几后,低垂眼眸道:“另外,我或许还会与你说一件事。”
说罢,罗一将目光挪向了舆图。
不过投过去的目光却没有聚焦,心思也同样没在舆图之上。
沉默了半晌,罗一长叹了一声道:“你在都里镇应该知晓了朝堂上是如何待我的。
我的应对或是接下来的选择,或许会被人所诟病。”
将听调不听宣隐晦的表达了出来,罗一再次稍稍沉默了一下。
给高适留出品出他话中意思的时间后,沉声继续道:“如果你选择留在此处,河北乱起来的最初你将赶不上回去平叛。
不过这里完全安稳下来后,这一厢人马你可以带走。
如果你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只能你自己走,不过想去哪里,我会给你举荐。”
罗一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并且总是在他以为不会发生意外的时候发生意外。
原本李泌与高适都能安稳的留在辽东军中,可李尚客的背刺,将结果给调了个个。
这样一件比谋逆罪名小不到哪里的大事,瞒是瞒不住的。
高适这人不光有诗情之才,对于政治上也有他自己的见解与选择。
与其等着人家独自悄然离开,还不如直接挑明,在离开前也能尽心且安心的做事。
而许诺将左厢给出去,首先是出于对高适的敬重。
而且领着一厢人马一同过去,高适到了那边也会被更加看重。
其次也算是堵一堵朝堂想调动辽东兵马的嘴。
已经把小一万的人马送过去了,就把嘴巴闭上,少再叽叽歪歪的。
不过高适是他除了李泌外,遇到且真正有密切接触的第一个历史大牛。
一路走着走着却要分道扬镳或是形同陌路,总归是一件十分让人伤感的事情。
即便有理由说出这些,心中还是纠结了良久才说口,并且心情十分的低落。
而听出弦外之意的高适,心情比罗一好不到哪去。
之前通过李尚客与王玄志争吵的那次,他就隐隐感觉辽东要出问题。
待得知长安飞鸽传来的旨意内容后,心中更笃定了这个判断。
不过他却并未如李尚客的反应那般激烈,而是选择默不作声。
只要罗一一天没走向那条路,就一天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选择,不是高适是个官迷,舍不得一厢主将这个位置。
而是在这件事上,到底谁对谁错他也有些迷茫。
按大义,李姓是大唐正朔,他该义无反顾的选择倒向朝堂。
可罗一的为人与所作所为又让他敬佩与理解。
在他看来,罗一或许打得仗没人别的将领多,但却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名将。
原因无他,罗一是大唐长胜之将中唯一一个拿下边军兵性命当命的将领。
哥舒翰与高仙芝偌大的名头那是拿军兵性命堆出来的。
石堡城一战,哥舒翰战死了多少大唐军兵。
在怛罗斯与大食的战败,也是因为高仙芝的贪婪而引出的不义之战。
而战死的又是那些普通出身的将士。
除去战阵上的事,其他的方方面面,别的将领更是给罗一提靴都不配。
这样一个于国有功,且所做之事又全都为国的人,硬生生被逼迫到了这种地步。
高适觉得,总不能不敢怪圣人,就全都怪到罗一头上。
他忠于大唐,但也能理解罗一的选择。
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现实,两边又没有彻底撕破脸皮,那他就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而罗一突然间将话挑明,让高尚又是难过又是无比钦佩。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罗一这样仁义。
而与这样的人不能一起共事,不能一起建功立业,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情。
可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不做选择。
沉默了半晌,高适竭力调整了心情,对罗一拱手隐晦道:“使君为真君子,跟随使君做事,乃高某一生之幸事。
有次之令,某自不敢退缩畏难。
某定当竭力一二年间,将此处彻底安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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