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上的星光虽然璀璨,却依旧抵不过旷野上的黑暗,倾洒下的点点光芒只落到一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微风带动野草发出阵阵的摇曳声,会让人以为置身在一个静止的空间之中。
这望着帐外半晌的罗一不得不回收了目光。
如墨一般的漆黑,只是让他更加怀念记忆中光影交错的霓虹,根本静不下心。
“你怎么还在这。”收回目光看到周口口正在摆弄着蚊香,罗一眉头一挑,“你不赶紧入城去与仓丽团聚,蹲在我这干什么。”
周口口嘿嘿一笑,“反正人就在河滨城里,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陪陪先生说些话,或许能让先生心情好些。”
“你觉得我看着你这一身五花肉,心情就能好起来?”翻了一眼周口口,罗一撇嘴道:“再者,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好了。”
“还用谁告诉?
但凡你能安静下来的时候,不是琢磨着算计人,就是心情不好。”
指了指案几上的茶碗,示意师徒二人过来喝茶,李泌接着道:“心中烦闷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辽东是个什么状况你最清楚,一旦你这口气吊不住,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你能说点吉利的吗?”
白了一眼李泌,罗一坐到了案几旁,盯着碗中的茶水道:“你们都别捧着我说了。
有谁会任凭我算计,哪一次的算计又如了我的愿?”
李泌先是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水,随后放下茶碗微微摇头道:“不是没如你的愿,而是你谋划的太多。
况且出的纰漏也都因预料之外的事而引起,不要太过苛责自己。”
顿了顿,李泌叹息一声继续道:“长久如此耗费心力,并不是一件好事。
应变之力,筹划之力,都会变得有些迟缓。”
罗一眉头皱了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之前的安排你觉得不妥?”
“你选的那条路没人走过,我也不知道妥当不妥当。”与罗一目光对视,李泌沉声道:“但我知道你该歇一歇了。”
罗一撇撇嘴,“我倒是想歇一歇,可眼下的状况允许我歇着吗?”
李泌双手捧住茶碗,低垂下目光道:“劳心与劳身,你只该选一个。
辽东军并不是只有你一人能领兵打仗,而能统领辽东军的却只有你一人。
没谁能在与契丹和奚人这样的惊天之战后,还会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袭。
你的疲态已经显露出来,如果任由这样下去,既会损耗你的心血,也会影响你的决断。”
起身活动了几下,罗一在身上随意拍了拍,十分不屑道:“我自己都没觉得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又起从来都不准的卦了?”
李泌没理会罗一的揶揄,抬手指向周口口道:“他留在这里的用意你不但没看出来,就连他回你的话你也没听出是什么意思。”
先是看了看李泌,随后将目光看向周口口,罗一眉头一皱道:“胖子,就留下来真跟他说一样是有别的意思?”
周口口卡巴卡巴眼睛,猛得摇头道:“没别的意思。
我留下就是想陪先生好好说说话。”
顿了顿,周口口低下头放低声音继续道:“另外就是想与先生商量着我与丽娘暂时不回辽东,留在大都督府再待上一段时间。”
“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见罗一皱着眉头没吭声,李泌沉声道:“他是想替你留在这里主政一段时日,好让你回辽东歇一歇。”
听了李泌的解释,罗一错愕了一下后,没好气道:“这就是你说我疲累的理由?
帐内就咱们三个,有一个是外人吗?
我用得着费劲心思琢磨你们说的话还有没有其他的意思?”
说完,罗一扭头瞪向周口口,“你这胖子也是欠揍,有话不能直说?非得学他一样拐弯抹角的?”
周口口苦着脸道:“我还没接着往下说,李先生就接过话茬,真没想拐弯抹角。”
剜了一眼周口口,罗一重新坐回案几旁,对李泌撇嘴道:“跟我用得着显摆你的聪慧吗。
况且我也从来没说过不回辽东看一看。
我那一儿一女到现在还看上一眼呢。”
李泌先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责怪道:“既然有回去的打算,你还和我犟嘴做什么。”
“啧啧,你是真不禁夸。”
抬手指了指东边的方向,罗一郁闷的接着道:“回辽东能等同于歇息吗?
别忘了东边还在打着仗,我那个爹更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
封常清一直窝在东边也有些大材小用。”
敲了敲案几,罗一无奈道:“不然你以为我急匆匆的组建新军与拉拢扎里海是为的什么。
万一从回纥人这里占不到便宜,就要想办法从东边找补回来。
朵瀚是什么心思,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
趁着南室韦各部见识不多,也要赶紧多拉拢些人出来。
还有倭国那边,也要了解了解是什么状况。
可以说一箩筐的事等着我去做,你居然认为我回辽东就能歇一歇。”
李泌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凡事总想尽善尽美,你累是自找的。
安西那边你暂时插不上手,你急着调动封常清与高仙芝干什么。
至于你父亲,有封常清镇着,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况且余承泽也在联络迪乌,靺鞨人只会自顾不暇,不会给辽东带来多大的麻烦。
你一直没有收到那边的消息,就是最好的证明。”
顿了顿,李泌脸色一正道:“不过你提到的一双儿女,倒是确实该好好看看。
跑到岐州的那位没有给你的一儿一女册封,那就自己好好操办操办。
看到罗一皱起眉头,李泌摇头道:“没有撺掇你的意思。
你自己掰手指算算,你能算的清麾下有多少个部族吗?
将这些人宴请过来,是对他们的一种承认与信任,也能让他们安心。
这对于四处开战的辽东而言至关重要。”
李泌的劝说并未让罗一松开紧皱的眉头,沉思了一阵后,缓缓摇头道:“辽东的状况不同,我更不是土皇帝。
用孩子来做文章,这是在传递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出去。
我是要各部的人成为唐人,而不单单是辽东人。
现在最需要的是用一场场的胜利来凝聚人心,而不是以这种手段来拉拢。
而且我现在也没有时间搞这些。
河北有九成的可能已经得了方子,不能给他们过多的喘息之机。”
将目光看向周口口,罗一不满的继续道:“四海军不是摆设,再算上朵瀚的五千室韦人,足以应对各种情况。
你们与我一同回辽东,不用琢磨那些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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