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的宣政殿内灯火通明,但是安禄山的眼前却一片黑暗。
阿史那承庆与田承肆的动作虽然够快,但却怎么也赶不上河北各州望风而降的速度。
两人率领的十万兵马,只占据了河北南部六州,并且与辽东军的初次交手全部失利。
加之登州被辽东军从倭人手里夺回之后,辽东军可以随时从海路包过,大燕恐怕拖不了太久的时间。
这让安禄山本就时好时坏的眼睛,怒急之下彻底什么都看不见,并且身上还起了不少的毒疮。
尤其是脚上的溃烂,稍稍走上几步就让安禄山疼痛难忍。
而疼痛使得安禄山的脾气更加暴躁,甚至是可以说是变得暴虐。
身边的内侍,接连几天都有人被打死。
就在刚刚,一个上药的内侍只是不小心碰触到毒疮一下,硬生生被安禄山给鞭笞而死。
殿内无论是负责与将领传话的严庄,还是李猪儿这样的内侍,即便是灯火将眼前照耀的亮如白昼,却还是如同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安禄山打死的人。
“人都死没了不成?!看不到朕的药还未换完?
李猪儿,你过来给朕换药!
省着那些笨手笨脚的再弄疼了朕!”
怒气冲冲的呵斥着李猪儿过来后,因为用力的大喊扯动了身上的毒疮,使得安禄山心中的怒火愈加翻滚。
将手里的鞭子不管不顾的在身前甩动了一下,安禄山怒不可遏的继续大喝道:“严庄!都是你这狗东西给的破主意。
不但范阳丢了,整个河北也岌岌可危!
你这不是为朕着想,而是要害朕死无葬身之地!
快滚过来受罚,不然难解朕心中的怒意!”
听了安禄山的暴喝,严庄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并且脸色变得惨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才眼睁睁的看着一名内侍被打死,他这个时候过去根本不是去领罚,而是会被失去理智的安禄山打死。
“都听不到朕的话吗?
李猪儿,你这个蠢货怎么还不过来?!
还有严庄,不应声是准备抗旨吗?”
两人没有立刻应声,让安禄山的怒气又大了几分,再次爆喝了两声后咬牙站了起来,对着身前边乱舞着手里的鞭子,边恶狠狠道:“再不赶紧滚过来受打,朕就下令诛你们的三族!”
听到这句怒喝,严庄眼眸猛得一缩。
抬头看了看安禄山那张扭曲狰狞的肥脸,又看了看一脸悲愤,缓慢向前挪动的李猪儿,严庄眼中透出一股狠厉。
安禄山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雄主。
高尚与史思明的变节更意味着大燕已经开始走向末路。
他再傻傻的追随下去,真的极有可能波及到家人。
想到这,严庄深呼吸了两下,开始挪动了脚步。
不过不是走向安禄山,而是缓缓退到了殿外,并且对李猪儿挥了挥手臂。
李猪儿在看到严庄居然退了出去,吓得差点跌倒。
不管严庄抗命的后果是什么,没有人可鞭笞的安禄山,绝对会将火都发到他的身上。
忍着恐惧与气愤竭力稳住身形,李猪儿再次看向殿外,咬牙刚想让坑人的严庄进来,却看到严庄脸色阴沉的对他招手后掏出了一把短刃。
在看到严庄将短刃遥指向安禄山,李猪儿顿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可几个呼吸过后,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守在殿门的内侍居然没人阻拦。
目光在安禄山与严庄的身上来回扫了扫,李猪儿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原来痛恨并且巴不得安禄山死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回想十几岁时就尽心尽力侍奉在安禄山身旁,到了最后不但不如其他的假子,反而被安禄山不顾他的死活亲手给阉割的成了内侍,李猪儿脸上又加了几分狰狞。
“陛下稍安勿躁,方才是太医拿错了伤药,陛下才那么疼。
严大夫没应声是因为给陛下去换药了。
我去催一催,马上就回来给陛下把药敷上。”
说罢,不等安禄山回话,李猪儿转身迈步向殿外走去。
安禄山倒是没多想,而是怒骂道:“混账!都是混账!
赶紧去换药,并且把那给错药的太医给朕打杀了!”
严庄看到李猪儿快步走了出来,原本阴沉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陛下已经不再记挂旧情,再这样下去,你我都要死在殿里。”
将短刃抛给李猪儿,严庄眯起眼睛顺着殿门看向安禄山,声音冷冽道:“他已经不值得卖命追随。
想要活命,就杀了他。
外边都是我来传话,里边都是由你做主,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李猪儿看了看严庄抛过来的短刃,冷冷一笑道:“我动手?随后再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严庄不屑的哼了一声,抬手指了指守在殿门旁的内侍守卫道:“真要弄得这么麻烦,还不如连你一同杀了。”
将手挪动方向指着东城的方向,严庄沉声道:“你动手的利索些,我去安排人手护着九郎君。”
严庄的解释,让李猪儿打消了怀疑的念头,毕竟守门的内侍已经被收买,确实没必要来诓他。
而且李猪儿在滔天的恨意下,对安禄山已经真动起了杀念。
曾经的恐惧已经无法束缚住他,只要能弄死安禄山,最后落个什么结果,已经并不在意。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明明能活下去还要一心求死。
李猪儿对立九郎君为帝有些迟疑。
洛阳的五万兵马虽然归九郎君统领,但那只是名义上的。
一旦安禄山的死讯传出去,那些将领没人会听九郎君的。
而且其他各军中的部落兵,也很有可能再不受控制,甚至有可能取而代之。
琢磨到这,李猪儿目光顺着严庄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微微摇头道:“九郎君不是个好选择。”
严庄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当然知道不是个好选择,可除了九郎君你还有其他可选的吗?
二郎君是最合适,可人你能见到吗?见到了又会听咱们的吗?
其他几位郎君都是过了及冠之年,手里也或多或少有些死忠。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是不会记挂着咱们的拥立之功,只会拿咱们的命博取名声以笼络人心。”
顿了顿,严庄拍了拍李猪儿的肩头,“九郎君听话,外加暂时再秘不发丧。
情势会有所转变,且对我们有利。”
李猪儿沉思了一阵,觉得严庄说得有道理,微微点头后,拔出刀鞘里的短刃转身迈步进了大殿。
“陛下,药取回来了!
用了这药,保准陛下以后都不会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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