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且密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高力士与陈玄礼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望向脚步声的来源方向。
黄慧中并未说谎,崔圆与郭虚己被人簇拥着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之中。
不过当簇拥在崔圆与郭虚己身旁的那些人的面庞逐渐从阴影中走出,两人齐齐倒抽了凉气。
马仙童、周烨、曹能、李成昆、季达、徐庆等昆明与成都两军主要将领一个不落的全都现身。
“郭公,崔相,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打破沉默沉声询问了一句,高力士脸上带着既愤慨又无奈的神情道:“上皇已经禅位,你们难为他觉得有用吗?”
“高公这话是何意,我们可不是大逆不道之臣。”对着高力士拱拱手,崔圆面无表情道:“我等深夜前来是与上皇谏言,没有半分他意。”
“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要骗我?”
高力士指着黄慧中率领的五千昆明军咬牙道:“罗一那小子确实于国有功,也确实受了委屈,可他做得事也确实大逆不道!
你们都是因上皇器重而身居高位,再怎么心向那小子,也不该如此做事。”
将目光挪到郭虚己的身上,高力士连连摇头道:“他们乱来也就罢了,郭公你怎么也跟着搅和进来。”
“高公可是没听到崔使君之言?”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郭虚己对马仙童道:“我与崔使君要进去面见上皇,让人退得远些,省着禁军不敢开门。”
马仙童目光带着担忧的看向崔圆,见崔圆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只得对黄慧中挥了一下大手,带着军卒退到了内城门二十丈之外。
这个举动让高力士与陈玄礼都是一愣。
不过两人能够进来好好说话,总比用刀子行事要强。
陈玄礼惊愕过后立刻下令禁军打开半扇城门,将崔圆与郭虚己请了进来。
“二位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要面见圣人,何必又派了兵马过来。”领着两人边往高楼的方向走,高力士边紧锁眉头询问道。
郭虚己冷冷一笑,“没什么意思,陇右受藩人侵扰已经岌岌可危。
我等身为大唐武人,自然要护国守土。
明日一早,剑南军将驰援陇右。
考虑到大军一走,剑南的兵力将有所空虚,为了上皇的安危,特意留下五千兵马护驾。”
“剑南军要驰援陇右?”一旁的陈玄礼眼睛瞪得老大,“是我听的错了,还是郭公说的错了。”
高力士听了郭虚己的话则是脚步立刻一停,看着目光死死盯着崔圆道:“你们要逼宫?”
崔圆目光在高力士与陈玄礼身上来回扫了扫,略微沉吟了一阵决定与两人说实话。
上次高力士来剑南的时候就能看出其对罗一有多喜爱。
大将军陈玄礼更不用说,他家的大郎那是在罗一的保持下才拧满天下。
单说叛军、官军纷纷无比敬重的抬棺送行,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
最主要的是,连郭虚己都已经改变了心思,这两人未必就一定不能说动。
而且听闻了从长安逃出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崔圆觉得这两人其实对李隆基是多有不满的。
若是这两人心思活泛了,今后的许多事情都将迎刃而解。
“高公与大将军都和罗一关系非凡,也算不得外人。
而且以眼下的局势来看,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将罗一的传信递给高力士,崔圆低垂下目光继续道:“我等是大唐的官不假,可大唐不是宗室一家的大唐,更是天下所有人的大唐。
我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陇右的边军在京畿奋力杀敌平叛,结果却没人管六十万陇右守边的百姓死活。
更做不到眼看着两京被当做酬谢送给回纥人。”
高力士接过信后拉着陈玄礼走到了灯笼下,打开信一同飞速看了一遍。
郭虚己之所以改变心思,并不光是因为崔圆的劝说。
而是在衡量这番说辞的时候,崔圆收到了从凤翔那边传来的飞鸽急信。
当看到信上所言李亨不但再一次与辽东生了龌龊,更是昭告天下将永王列为了叛逆,还让江淮各州前往平叛。
郭虚己瞬间既浑身发冷又怒火中烧。
李亨不但糊涂的看不出大势,更是要对永王李璘下死手。
而以李隆基附和那边的态度,恐怕他这个永王的舅父会成了大祸患。
事情绝对会如崔圆预料的那样,不但永王要死,就连郭家都要被拔出。
大狗要看主人这个比方或许在他和永王身上并不恰当,但大概意思都一样。
他为了大唐在南疆打生打死,而且现在又未彻底归隐家中。
李亨与李隆基这对父子,心肠实在太狠,做事手段也实在太让人不齿。
谁保他们谁真是瞎了眼。
他不管今后谁当皇帝,现在就是要与这对父子拧着干。
再没任何犹豫,十分干脆的答应了崔圆。
不过心里怒火还是一时半会下不去。
在两人目瞪口呆之时,郭虚己见崔圆和盘托出,自己的愤怒也正没处可发,从崔圆的佩囊里将凤翔那边的传信掏出一把塞进高力士的手里,“你们两个自己看看,这是君王该干的事?
如此刻薄寡恩,有谁会服气,又有谁能替他们李家卖命!”
高力士与陈玄礼晕乎乎的再次打开信快速扫了一遍,再次惊愕在当场。
过了好半晌高力士对郭虚己苦笑道:“郭公误会了圣人,写信过去其实就在给永王…”
说到一半,高力士突然停下重重叹息了一声。
李亨那边已经下了诏令,他解释再多的也没任何用处。
郭虚己冷笑道:“没法说下去了是吧,既然他们李家不仁,就不要怪我不忠。
我也不把圣人怎么样,他给下一道出兵陇右的文书,再加盖他名头的印玺就好。”
“哪里如郭公说的这样轻巧。”摇头说了一句,陈玄礼看向崔圆,“罗一与你还有没有其他传信,对圣人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崔圆摊摊手,“都在这了,再没别的传信,与你们二位我没必要说假话。”
看到陈玄礼又将眉头皱起,崔圆苦笑道:“你们该罗一他重情,他也没篡位的心思,单单就是为了百姓才这样做。”
顿了顿,崔圆脸色一正,目光再次在高力士与陈玄礼身上扫了扫,沉声道:“可事情哪能都如他所想,又怎么会如他想的那样简单。
剑南大军一旦驰援陇右,不今后若是不想登位,剑南全军上下都不会干。”
沉吟了一下,崔圆对两人笑了笑,“您二位在是朝中几十年的重臣,事情都摆在明处,该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圣人我们不会去动,也没必要去动。
可就怕圣人想不开,还请二位跟着劝一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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