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出发的时间来看,李隆基出巡的时间,其实比方有德带兵折返到朔方的时候要早不少。
但队伍走的速度却不快,甚至可以说跟乌龟在爬差不多。
李隆基这一生除了开元中期的时候去过泰山那边封禅过,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在长安和洛阳,主要是长安和周边活动。
出了关中以后的景色,对于李隆基来说,很新奇,也很刺激!
一望无际的草原,那是基哥从未见过的风景!
气温一天天的转暖,李隆基根本不忙着前往灵州城。这一路他就像是在跟杨玉环度蜜月一样。
特别是出了萧关以后,队伍沿着蔚如水(葫芦河)一路北上,走走停停之间,基哥就时常带着杨玉环悄悄离开,二人骑着马在附近的草原上策马狂奔,好不快活。
当然了,基哥想玩是真的,却也不完全是因为要玩才故意拖慢行程的。
所谓会盟,那自然有盟主。这个盟主,只能是他李隆基。
既然他是盟主,那必然只有草原上的铁勒诸部使者来等他来,而不是相反!倘若基哥来朔方的时间太早了,铁勒诸部的使者肯定没到齐,那么这会盟的仪式还要不要举行呢?
如果举行,人没到齐,等于是某些部落没有参加会盟,这样会留下极大的政治隐患。
如果不举行,而是等人到齐了再办,那么李隆基这个大唐天子的面子还要不要?
在基哥看来,大唐天子必须要有牌面!这一点,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无论多么迫切想落实这次的会盟,李隆基心中都有一个原则,那便是:他必须最后一个到灵州城!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行军,包括五千龙武军精骑在内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灵州……以南不远的鸣沙城!李隆基下令龙武军就在这里屯扎,只派一百精兵跟随自己去灵州就行了。
作为大唐的皇帝,无论是禁军还是边军,都是自己的打手。无论内部有何尊卑等级,但在北方铁勒诸部面前,应该是没有间隙和优劣之分的。
如果带五千龙武军到灵州,会显得大唐国内矛盾重重,皇帝根本不敢出行,必须重兵防护才敢出长安。这样会让一向服从强者,畏威不怀德的草原部落生出不臣之心!
轻车简从而去,才能显得灵州也在自己的完全掌控之中,这种从容不迫,就好像当年的太宗一样,金戈铁马指挥若定,根本不担心下面的将领会造反。
随行的贺知章等人都苦劝李隆基,说圣人关乎国家社稷,不可轻易弄险。不过基哥根本不把这些话当回事,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三天之后,盼星星盼月亮的幽州节度使方有德和朔方节度使张齐丘,终于等来了集万千光环于一身的大唐圣人李隆基。
而基哥,也带着“皇妃”杨玉环和龙武军将军陈玄礼等少数亲信,进入了忠于他的灵州城。
……
灵州城内的朔方节度府前,方有德等一众唐军高级将领都站成一排,躬身对志得意满的李隆基行礼,场面颇为壮观。
李隆基谁也没理会,直接走到方有德面前,扶住他的双手说道:“全忠不必客气,你是朕的卫青啊!”
“微臣倍感荣幸。”
方有德小心谨慎的说道。
“诶,没外人的时候,你称呼朕三郎,朕叫你全忠就好了,何必那么见外呢。”
李隆基拉着方有德的袖口,凑过来小声揶揄道。
“不可,君臣之礼不可废啊。”
方有德沉声说道,一丝不苟。
听到这话,李隆基哈哈大笑摆了摆手,随即对众人说道:“诸位辛苦了,一同参加会盟吧,朕之后会论功行赏。”
“谢圣人!”
一众将领齐声答道。
“走,随朕去见见那些铁勒部的使节们!”
意气风发的李隆基满面红光,大步迈进朔方节度府,贺知章等人都矗在一旁不动,直到那些武将都进入了以后,才慢慢朝里面走。
“等会不要说话,也不要写诗,这是圣人的舞台,伱只要静静地在一旁看圣人表演就好了。
李太白啊,你千万不要喧宾夺主了。”
贺知章拉住李白的袖口,看着对方兴奋的面孔告诫道。
如同一盆冷水浇到头上,李白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对贺知章告罪道:“季真(贺知章表字)放心便是,某心里有数。”
他心里有个数个鬼!
李白本来打算等会在李隆基面前装个逼,卖弄一下诗文的。现在得贺知章提醒,这才明白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李隆基为了会盟的事情,花费了多少心思,有多少期待,李白心中多少也有点数。不说别的,光打服这些草原部落,重建当年太宗时建立的盟誓体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是李隆基一人的舞台,还容不得其他人喧宾夺主!
会盟对大唐有没有好处?
那自然是有的。
在工业化开启前,草原永远是草原人的,大唐帝国是一个以中原农耕文明为主的国家,注定无法有效统治草原。
既然要使用“羁縻”之策,那么通过册封的方式,与草原部落会盟,保持一定政治经济联系,此为性价比最高的策略。
在漠北建立“羁縻州”,采取“因俗而治”的手段,达成治理成本最低,战略收益最大的目的,无可厚非,乃是时代的呼唤。
方有德之前无论是收拾契丹也好,收拾渤海国也好,那都是小打小闹,属于边军的“日常操作”。而此次通过政治军事手段,灭亡突厥,会盟铁勒诸部,则是将大唐推上了一个更高的新台阶!
战略意义不可同日而语。
基哥虽然经常不干人事,但这次来灵州参与会盟,却是在办事关乎国家兴旺的大事。
铁勒部落的那些酋长与使节们,都被安置在灵州城内,此刻并不在朔方节度府。此时节度府大堂有两位特殊的“客人”,其中一位是七八岁的孩童,正是后突厥汗国已故毗伽可汗幼子登利。还有一位很是显老的中年妇人,乃是登利的母亲婆匐。
他们被仆固部的人抓获后,得方有德之命,便直接送到灵州城来了,这件事铁勒诸部内知道的人并不多。
“圣人,这位便是已故毗伽可汗幼子登利及其母婆匐。
微臣建议让铁勒诸部将他们俘获的突厥奴仆,交出一部分,给登利掌管,将他们安置在河套以北的区域,设立羁縻州,以显示我大唐胸怀宽广,既往不咎。”
方有德凑到李隆基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
“全忠之策甚妙。”
李隆基微微点头笑道,随即对登利母子说道:“朕允许你们内迁到河套以北,作为我大唐的臣子,世世代代臣服大唐,侍奉大唐。”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登利如同小狼崽子一般,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李隆基,不知道是听不懂汉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言不发。
只是那刻骨的恨意,怨毒的眼神,都有如实质,像是要从眼睛里面射出来一样。
没有听到歌功颂德的谢恩,反而得到了仇恨的白眼。基哥一时间也有些错愣,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场面顿时尴尬住了。
我都放你们一马了,你们为什么不谢恩?基哥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其实这种反应很正常,只是基哥已经习惯了唯我独尊,从来没想过他人也有仇恨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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