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杜鹃的瞳孔骤然缩小。
她紧紧捏住双手,满脸惊愕,慌张地抬头望向魏紫。
魏紫的面容温婉柔和,眼神却很坚定,显然,她是真的知道萧凌霄没死这件事。
可她一直被关在深宅后院,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夜里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被她偷听到的?
萧杜鹃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她不禁结巴起来:“你,你想如何?”
魏紫微笑:“我不想如何,只想好好过日子。你老实安分点,别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否则,如果我去上京城闹事,你哥哥的官位恐怕就要不保了。你也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吧?毕竟,你们全家可都指着他呢。”
萧杜鹃咽了咽口水。
她死死盯着魏紫。
山间寺庙夕阳柔和,淡金色的余晖跳跃在她卷翘的长睫上,那双奶栗色的桃花眼尤其温柔,看上去那么毫无心机任人欺负的一个深宅妇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在她用的粉霜里面下毒害她毁容,拿她哥哥还活着的事情威胁她……
魏紫……
她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坏?!
比她还坏,简直坏到令人发指!
萧杜鹃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萧凤仙身上。
是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魏紫定是被这个妓生子给带坏了。
他们家可真倒霉,家里居然藏了这两个冤孽!
萧杜鹃眼眶一红,到底不敢拿哥哥的前程开玩笑。
她小声道:“我哥哥毕竟是伱的夫君,你们又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想来你也不忍心对他下手吧?他前程锦绣,将来自有你的好处,你犯不着威胁他的前程。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一向拿你当嫂子看待,平常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罢了,并没有要欺负你的意思。你既不喜欢,那我以后不招惹你就是了。”
说完,捂着伤痕累累的脸颊,灰溜溜地跑走了。
萧凤仙挑眉:“嫂嫂跟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女儿家容貌上的事情罢了。”魏紫含笑转身,“走吧,咱们也该下山回家了。”
杨秋在云深寺失踪的事,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浪。
官府搜索无果,便按照惯例把杨秋列为每年失踪人口。
半個月后,除了杨家还在苦苦搜寻,其他人都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也没再关心。
萧杜鹃生怕魏紫把萧凌霄还活着的事情捅出来,又因为脸颊上丑陋的伤痕,于是每日犹如过街老鼠般胆战心惊地躲在闺房养病,再不敢出门找她的麻烦。
八月流火,九月授衣。
随着天气转凉,临近萧凤仙动身前往白鹿书院读书的日子了。
魏紫亲手给他缝了两套厚实的衣袍,又亲自为他收拾行李。
用过晚膳,天光朦胧,檐下的灯笼渐次燃起暖橘色的光。
墨绿色的园子里幽静葱郁,早开的桂花散发出馥郁甜香,夏季尾声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头,试图触碰悬在树梢上的月牙儿。
萧凤仙坐在小书斋的廊下吃茶。
槅扇洞开,他瞥向屋内。
魏紫跪坐在地,叠好一件件衣裳,仔细放进箱笼里。
她垂着头,鸦青色的长发用碧玉簪挽成高髻,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后颈。
她认真道:“这些都是秋天穿的衣裳,你先带过去。等到冬天的时候,我再给你寄几件厚袄子和厚靴子。”
灯烛静谧。
她侧脸温婉,像是一朵纯白茉莉。
萧凤仙道:“嫂嫂何必操心这么多,咱们又不是没钱,衣裳靴履什么的,到了颍川再买就是了。大老远带过去,也不嫌累。”
魏紫抿着唇儿笑。
她穷苦惯了,从没有到一个地方就从头到脚重新置办衣裳的概念。
她道:“都收拾好了,难道再拿出来不成?左右都是穿惯了的,还是带上吧,有马车随行,又不用你费劲儿搬。”
收拾好箱笼,魏紫从怀袖里取出一枚荷包,小心翼翼地放进箱笼夹层。
她捋起一缕碎发勾到耳后,道:“荷包里面是一百两银票,你拿着傍身。到了颍川之后,见到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尽管买就是了。我知道你有钱,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许拒绝。”
萧凤仙挑眉。
小寡妇跪坐在那里,双手交叠在玉石白的裙裾上,奶栗色的桃花眼甜的像是蜜糖,她整个人漂亮的花朵儿似的。
声音软糯又温柔,一副要养他的口吻。
他很想抱抱她。
把她揉进他的胸膛,亲吻她的唇瓣,再尝一尝令他魂牵梦绕的滋味儿。
他这一去,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他缓缓吃了一口茶,感受着唇齿间春茶的清苦,问道:“我去颍川之后,嫂嫂还会继续相看人家吗?”
魏紫抓了抓裙裾。
对上少年幽深探寻的视线,她想起他不喜欢她找新婆家。
大约,是怕她有了新家之后抛弃他,就像萧贵那般。
为了让萧凤仙安安稳稳在外面读书,她想了想,认真道:“罢了,相看夫君也不是心急就能办成的事儿,等二弟考过乡试,成了举人,我再相看人家也不迟。”
得了这句回答,萧凤仙才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继续吃茶,盘算起将来科考的事。
魏紫锁上箱笼,起身替他收拾书案。
书案底下藏了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许是经常拿出来看的缘故,匣盖并没有上锁。
魏紫无意识地打开匣盖,里面铺了一层柔软的丝绒,八九个面塑娃娃躺在上面,姿态各异打扮精致。
有的穿着玉石白的襦裙,有的穿着红艳艳的嫁衣,有的穿着异族舞姬的露脐舞裙,还有的……
甚至只穿了单薄的抱腹和亵裤。
面塑栩栩如生,连脸颊上动情的红晕都刻画的入木三分,更别提少女特有的饱满和窈窕,令人看一眼都要害臊。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闺房里的什么趣味玩物。
魏紫愣了愣。
她拿起一个娃娃,娃娃的脸和她像极了……
槅扇外面,萧凤仙见里面久久没传出动静,不禁好奇地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仿佛血液凝固。
他连忙放下茶盏,起身快步走到里面:“嫂嫂……”
少女跪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穿的最少的那个面塑娃娃,因为低着头的缘故,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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