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缇娜再次饮下烈酒,脸颊荡漾红晕,她悲哀地望向加里恩:
“十五年了,那个意气风发的你呢?告诉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从没忘记你说过的话。”
加里恩注视着她泛红的双眼,犹豫片刻后沉声说道:“没有忘。”
“那你人呢!你人呢!!”
克莉斯缇娜掩面失声,她颤抖地站起身:“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十五年还不够吗?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把我丢在纽伦吗?!”
“我无法离开明斯特,这城市和教会还需要我。”
“那我呢,我就不需要你么?!你的心呢,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狠心……”
她激动地抢过他手中的长袍,用力丢到地上:“我真的演不下去了,我本想得体的面对你……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是什么把你变成这副模样!!”
“我有未完的职责与使命,克莉斯。”
“嗬,你还记得这昵称,那你怎么能不来找我!”
“我无法离开,我必须保护……”
“教会、主教、有事不能离开……呵呵,保护,你到底要保护谁?你想保护谁?”克莉斯缇娜悲哀地攥紧他胸口的皮甲,“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加里恩?你说过会来找我的,可你早就无罪了,为什么不来……我都三十四岁了,我就不需要保护了吗?”
“克莉斯……”
“不要再找借口了。”
克莉斯缇娜抱紧他宽厚的身体,把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
“你浪费在借口与说辞上的时间毫无意义,你用来告诉我什么主教和你还有事的时间,本可以用来询问我新家的细节。比如我床单的颜色和喷的香水。”
“加里恩,你闻闻吧,我脖子上有你以前最喜欢的味道,是薰衣草味。”
“克莉斯,你醉了。”
“呵,我醉了……知道十五年后的我能喝多少吗?知道纽伦那些大人们逼我喝过多少吗?你知道我若是醉了会怎么样吗?!”
“克莉斯……”
“我还、我还很干净,和十五年前一样干净……加里恩,除了握手,谁都没碰过我其他地方,你若看过报纸就会知道——克莉斯缇娜耍大牌,连拥抱礼都拒绝。”
“克莉斯,说话要……”
“要含蓄克制,然后再等你十五年,是吗。”
克莉斯缇娜拽着强壮的猎人队长走向厨房,她一把打开橱柜,苦笑着凝视加里恩:“看,有茶叶,有咖啡,还有你十五年前最爱吃的水果挞,可那时候你总不舍得。现在我可以每天都买给你。”
她又拧开水龙头,清水和她的眼泪一同喷涌而出。
“你看,没有停水,省得你管了不是吗?”
“你上来,加里恩,你跟我上来,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克莉斯缇娜哀怨地拖着他迈上楼梯走入客房,“看到了吗,被子和枕头都在柜子里,这客房不能留宿。”
“加里恩,你看,这间是我的卧室,你喜欢吗?我准备了两个枕头,都很柔软。今晚你可以用枕头,我躺在你胸口就可以。对了,你自己去看看枕头底下有什么,我已不打算用它了,你帮我拿出来丢掉吧。”
“你看我的衣柜里,这些全都是纽伦最好的丝袜,你喜欢哪个?我现在就穿给你看。”
“克莉斯,不要这样……”
“你说今天下午四点会来,而我从早晨就开始感到高兴。我昨天还失眠了。”
加里恩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那如海的眸中似卷起痛苦的浪,一遍遍冲刷他的瞳孔。
他注视着哭花妆容的克莉斯缇娜,望着她坐在床边一边落泪一边笑着扯开衣裙上所有的纽扣,他心中的情绪堵塞而无处抒发。
他走上前单膝跪在她面前,耐心替克莉斯缇娜系好纽扣,却被她一把拍开。加里恩发现她刚才用力之大,两枚纽扣已崩掉在地上。
加里恩捡起扣子放进她手心里,沉声说道:“不要这样对自己。”
“加里恩。”克莉斯缇娜轻声说道,“吻我,然后娶我,就今天。像个男人一样履行你儿时的诺言。”
“我不配……你值得更好的人,不该是我,我手上沾满了血。”
“我不在乎,我就爱你沾满血的双手,那全是为了我!”
“送你离开后,比以前更多了,不只是那次。”
“我都等你十五年了,你说过会来找我的……你违约了,我要违约金。”
“你要多少。”
“要你娶我。”
“克莉斯,我……”
“你知道吗,你是个混蛋,我好恨你。”
“如果那样可以令你感到宽慰,请恨我吧。”
“可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恨的是自己,我当初就该和你一起跳下列车!”
“……不要再说了。”
“我爱你。我只要你娶我,聘礼什么的统统不要,我已经赚到足够的钱,你什么都不用做再也不用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了,你只要娶我就好了,现在换我养你……”
“教会需要我,明斯特在遭遇危险。”
“……那我再像以前那样遭遇危险的话,你还会来保护我吗?”
“不要开玩笑了,克莉斯,我……”
“我和教会相比、和明斯特相比,哪个重要?”
“……”
沉默。
“你…有别的女人了吧?我真傻,我刚才竟忘了问你。十五年啊,我还会天真地以为……”
加里恩打断了她的话,凝声说道:“没有。”
克莉斯缇娜轻轻点头,她终于系好所有的衣扣,背过身去,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加里恩无言望着她的背影,几次张口却说不出想说的话。
“……照顾好自己。”
“嗯,你走吧。”
猎人队长点点头,转身走到卧室门口,却听到身后传来她幽怨的声音:
“我今晚去问海勒先生——明斯特和菲莉丝小姐对他而言,谁更重要。你猜他的答案是什么?”
“不知道。”
“我今晚就知道了,再见了,加里恩。”
“再见。”
克莉斯缇娜站在窗边,她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听到他捡起教袍时沙沙作响,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和锁门声;
她趴在窗边,看见一个穿黑袍的高大男人回头望向自己,随后转身离开她的视线,越走越远,头都没回。
克莉斯缇娜终于瘫软在地,她抱紧自己的双膝,把脸深深埋入臂弯。她抽泣到浑身颤抖,如林中受伤的野兔。
他都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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