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丑笑道:“跟我来,县尉问你几句话。”
“回县尉,县令不在县署。”赵六犹豫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批捕文书,最后咬了咬牙,道:“郭二郎扮作随从跟在了县令身边。”
“脸怎么回事?”郭万金抬头一见儿子,不由怒道:“姓宋的敢打你?”
“我得立即把消息告诉阿爷、高县丞,得立即把驿馆包围,拿下薛白。”
“我有时真羡慕伱。”
齐丑莫名感到背上一凉,抢着禀报道:“是一个小胖子,正与殷亮在尉廨。”
郭元良却觉得上首的声音有些耳熟,终于抬头一看,眼前确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子。
一声重响,宋励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郭元良的脸已被张家管事一巴掌抽得通红,他连忙避开两步。
“啪!”
薛白没再吩咐赵六更多事情,道:“你继续看着县署大门,等着进六曹。”
~~
郭元良转回他在偃师县的宅邸时,郭万金已经从县署回来了,正坐在堂上。
其实,来之前,他也听郭元良说了些奇怪的话,说张家小娘子是假的之类。
“郭录事病了,自出事以后,郭录事就在家中养病,但没离开偃师。”
他竟是真识字,念到最后,没哪个生僻字不识得。
“二姐别吓我了,我才刚成亲。”说到薛运娘,杜五郎道:“一会我去过了县署,可得去看看丈娘。”
吕令皓曾见过张三娘一面,抚须笑道:“看到小娘子气色不错,老夫就放心了。”
“何意?”
郭家父子得了主意,告辞而去。
他退出县牢,穿过县署庭院,迎面恰见薛崭带着一个长得颇没精神的少年郎走来。
“啪!”
赵六知道他最近与薛县尉走得近,不敢与他多待,笑着就要走开。
“那就好,殷先生已查得差不多了,只差这个。”
薛白接过,拿出县尉的印章盖了,之后又盖了一份批捕文书,道:“送去给县令过目。”
郭元良终于确定了此事,低下头,只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的手下人没有略卖公卿之女。
“齐帅头。”
“假的?”
跟在吕令皓身后的郭元良低着头,一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好。”
“晚了让那贱婢逃了就没有对证了,我先去请阿爷派人围住驿馆……”
“六儿啊,你过来。”齐丑却招了招手,递过一个荷包,道:“给你和你阿兄说个媳妇。”
“你们随我来。”
高崇果断应了,推门而出,招过心腹,吩咐起来。
“是一个贱婢扮的,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敢,但此事确凿无疑了。明府,我们没出乱子,一切都是局。”
“都听闻郭家牵扯到了略卖良人的大案,莫不是郭二郎挟持了县令?”
张三娘声音虽稚嫩,语气里对郭家的怒意却很实在。
薛崭应道:“阿兄在审人,你可要进去?”
薛白正在问案,虽然没用刑,案上的供纸上却写了很多内容。
<div class="contentadv"> “县尉。”
他心中起了怀疑,但又觉得那猜测太过于大胆了,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心想先确认一下,因此难免有些急了。
“不必,今日之事暂时保密。”
赵六目光看去,见那少年怀里似乎揣着一本册子。
“薛白使人冒充皇亲,还有何交代不了?”
赵六眼尖,且这县署里哪个人他不认得?忽然跑出一个生人跟着县令,他不由仔细看了两眼,认出了那是方才进了县署的郭家二郎,心中登时感到万分奇怪。
高崇却比他果断得多,径直道:“你死我活之事,还有何好商议的?!县令太软弱了。”
说着,他附耳过去,压低声音又道:“县尉奉了圣人的旨意、从长安来查大案,他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你自己想清楚。”
“我也觉得他不该如此,若是假的,往后如何能瞒得住?如何向张家交代?公孙大娘也不应该帮他。”
“我也有正有此意。”高崇沉吟道,“等拿下他了,我会给他一个选择。”
“阿爷,我说了你可莫不信。”郭元良犹豫了片刻,道:“我怀疑那张家小娘子是假的。”
郭元良竟是是被这句话吓到了,颤了一下,慌忙又是一揖礼,道:“绝非主谋,绝非主谋。”
张家不愧是圣人近亲之门第,仅一小女儿出门也阵仗甚大,护卫、家仆、奴婢众多,从大门到阁楼这短短一段路,恐就有二十余人,且个个精神饱满。
他差点就信了。
“老夫得立刻去见高县丞!”
不见文书,现在把人放了,真如高崇所言便罢,万一有不对,却要他来担责,不免犹豫。
杜五郎认为自己大概是没必要懂的,他与二姐、薛白是两类人。
高崇正在宅中与李三儿说话,得知郭家父子来了,让李三儿在一旁坐下。
下一刻,有另一个差役赶上来,低声禀报道:“县丞,今日有个人来找薛县尉,怀里好像揣着一本帐簿。”
……
~~
吕令皓忧心忡忡,当即赶回县衙去找高崇商议。
郭元良一心求见,忍不住拿话激了一下门外的护卫,这是他与别的小娘子调情时常用的手段。
被他看出来了。
“我总得替二姐出出主意。”
还未反应过来,赵六已感到手上沉甸甸的,不由惊道:“这哪敢?”
齐丑、柴狗儿连忙过去,道:“我们来引路。”
脑中这念头冒出来,赵六自己都感觉到荒唐。但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
宋励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郭元良,竟是当即对这位多年的老友翻脸,喝道:“你还不快滚?!”
吕令皓早上还听人禀报张家管事说“偃师县反了天了”,此时见她把矛头指向郭家,稍稍放松了些。
因她住在玉真公主的别馆,公孙大娘去拜访,刘长卿写诗,根本就没人怀疑过她是假的。但之后马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矛头直指张家。
“县丞。”
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七年前……
薛白已又审讯了一人,问道:“事办妥了?”
郭家是巨富,往日行事却不甚张扬,在此间的宅院也不大,摆的只是些平平无奇的奢华之物。
“你识字,念念这供纸上的内容。”
“他身边有两个好手,让渠头亲自去拿下他。”
这世道,连太子良娣的身份都保不住家人,岂能不随时准备着以命相搏?
郭元良不敢马上去瞧,低下头的一瞬间觉得那衣裳倒也华贵,连他这巨富之子都感到惊叹。
这些人千方百计想让他死心,可见人情险恶。
“多谢掌事,多谢。”
甫一见面,高崇一巴掌把齐丑打倒在地,道:“起来,我既往不咎了。”
~~
驿馆外,郭元良、宋励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他还惊讶于薛白、李十二娘的大胆,居然敢假冒皇亲。事后薛白无论如何都隐瞒不住,简直是自寻死路,但也恰恰是因为太大胆了,让人不敢相信是假的。
“县尉,可还需要小人再做些什么?”
此时看来,也许这郭元良才是想攀高枝的那个,因知郭家一个商贾贱类配不上,故而出手掳人。高崇则是收了郭家的好处,到处打圆场,好让他来个英雄救美。
高崇道:“案子查清了,全是被陷害的,去把牢里那些人全都放了。”
“我阿爷已经安排好了,等洛阳的人手过来,你又破了一桩案子。”
杜五郎拍了拍怀里的册子,笑道:“我办事,你放心。”
“告知渠头,动手。”
赵六连忙上前,双手捧起状纸,念道:“今罪犯王富招供,十月十二日徐善德得主家传信,派人往龙门,带回女子数名……”
“莫叫我帅头了。”齐丑笑道,“如今这偃师县的帅头是我阿崭兄弟。”
“好。”
高崇快步赶至县廨,抬脚踹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既无殷亮也无那小胖子……薛白已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并让人送出去了?
他不由杀心顿起。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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