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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在首阳山下的是谁的兵马?”
<div class="contentadv"> “一部分是我麾下将士。”朱希彩答道,“还有一部分是高尚留下的人。”
“去召回你的兵力,不愿归降者,格杀勿论。”
“喏。”
朱希彩应下,留心观察了薛白带来的兵力,并不多,三千人左右,虽然人人有马,但都只披着轻甲,可也未带粮草。
哪怕他愿意归降,算上他的兵力以及偃师的团练,再招募士卒,扩充兵力到六千人,偃师县的几个粮仓却都是空的,所有的粮食都被运入洛阳了,只怕供应不了这么多人坚守太久。
叛军虽然被围,可十余万精锐都在洛阳、陕郡。而荥阳、开封、陈留等地亦有大军,到时两面夹攻过来,倒不知薛白想如何应对。
当然,薛白既敢来,想必还有援军。官兵在河南、淮南的兵马也许很快要大举进攻陈留,偃师若出兵从后方偷袭叛军,局势依旧是有利于官兵的。
带着这些分析,朱希彩还是依令向北,很快杀了数十名高尚的手下,命令剩下的士卒投降,解了首阳山之围。这算是他投降薛白立下的投名状。
薛白率着一队骑士跟在后面,身后还有人举着一杆大旗。
他抬着千里镜向山顶上看了一会,待见到有旗帜飘摇,招过朱希彩,道:“随我登山。”
朱希彩原本并不愿意,担心薛白杀了他,收编他的人马,可薛白的语气不容拒绝,看着也不像是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遂只带了少量亲兵,跟着上了山道。
沿着逶迤的山道往上爬,穿过一道巨石峡谷,前方豁然开朗。
这还是朱希彩第一次登上首阳山,他原以为陆浑山庄只是一个小寨子,如同山贼土匪的据点。可渐渐地,他发现其中占地广袤,远比他想像中大得多,分明是一座山城。
城墙与山壁相连,上方筑着一个高台隐在参天大树当中,有人在其中瞭望,早早便望到了薛白。
“郎君来了!”
随着这声喊,顿时间山门大开,有人迅速迎了出来。
“少府。”
“殷先生。”薛白脸上再次泛起了与故人相见的笑容,道:“许久未见了。”
殷亮脚步有些跛,却还是快步赶上前,他苍老并憔悴了许多,眼角有了深深的鱼尾纹。
“少府早便称安禄山欲反,不料局势还是到了如此地步啊。”
“河北局面已经逆转了,不必过于忧虑。”薛白搀着殷亮的小臂,走进那高耸的山门,道:“开封、荥阳、洛阳都陷了,难得殷先生还据着一座小山坚守至今。”
“少府料事在前,我却不能助王师守住洛阳,惭愧啊。”
殷亮有许多话想说,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当时贼势汹涌,开封、荥阳陷得太快,打乱了一切计划,与太原的消息也断了。我等本打算与高仙芝联络,共同抵御,可叛军未至,洛阳守军就出现了哗变,有士卒称高仙芝克扣朝廷赐物。我见偃师守不住,便退守首阳山,期伏击安禄山,等叛军兵临洛阳城下与守军大战之时,奇兵击叛军腹背。料想以火器之利,出其不意,或有胜机。却未料到,洛阳失守得那般快。”
“据说含嘉仓没有储粮,可是真的?”
殷亮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此事是颜县丞来信提及,信上并未细说,他到了洛阳之后便再未回来,许是与高仙芝一起撤入潼关了,可我听闻圣人下旨斩杀了高仙芝,此后便再无他的消息。”
薛白问道:“李遐周为何成了安禄山的国师?”
“李道长当时是与颜县丞一道去往洛阳的,还带了两车火药,意在助高仙芝布置防事。可当时洛阳守军几乎是一触即溃,高仙芝败逃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便不得而知了。”
“之后呢?李遐周可有联络过你?”
“没有。”殷亮道,“我担心的是,那两车火药若是被他献于安禄山,用于攻打潼关,局势便坏了。”
“樊牢呢?”
“亦与颜县丞同去了,带了三百余人,想必是陷在了洛阳的兵乱里,或是到了潼关。”
殷亮是一个很合格的幕僚、官员,但却并不是一个统帅,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战阵经验。面对袭卷而来的大叛乱,洛阳迅速失陷,颜春卿、樊牢、李遐周等人都不在,唯他苦苦支撑,领着军民守到了现在,已可谓是尽力了。
说着话,前来迎接薛白的人已经涌了过来。
郭涣已老了许多,白发苍苍,拄着拐杖,唯独脸上那见人三分笑的气质未变,站在了薛白身前几步,佝着背,抬着头,等着薛白与殷亮聊天的间隙留意到他。
“郭录事,许久未见了。”
郭涣笑了起来,竟是短短几年内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道:“小老儿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少府,托得少府料事如神,小老儿才得以保全了这一大家子。”
他老了许多,也啰嗦了许多。
薛白上前,道:“这么多军民聚在陆浑山庄,人心能够不乱,定然是少不了郭老的功劳。”
“小老儿把粮草的册子交到少府手里,死都安心了。”
其实以前薛白当偃师尉时,郭涣对他未必有这么忠心,反而是这几年,他在长安官越做越大,成了郭涣在朝中最大的靠山,郭涣愈发以薛白门下自居。
“粮草一会再看,相信郭老的本事。”
说着,薛白目光落在前方空地上的一排排私兵。
这些人是老凉、姜亥在时训练出来的,多是从流民中挑选出来,虽未打过太多战仗,但胜在忠心、听指挥,这些年养的亦是颇为强壮,更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他们的甲胄、兵器,装备精良,隔得虽远,竟也能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威武之气。
但还差了些杀气,须交给王难得磨砺一番。
站在薛白身后的朱希彩却已经大为惊讶了,好不容易把目光从那些私兵身上移开,便发现山谷中竟还有河流与草地,养着数十匹战马。
虽然才刚刚进入陆浑山庄,他却已能从这冰山一角中看出薛白暗底里的实力,哪怕称不上兵强马壮,却也可见其人是蓄谋已久了。
这里便相当于是薛白的雄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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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叛军骑兵奔到了偃师城外,看着紧闭的城门,有些疑惑起来。
“我等奉圣人之命前来传旨,召高尚回朝觐见!”
马匹不耐烦地打着响鼻,骑士在雪地里策马兜着圈,等了一会不见开城门,遂又喊道:“圣人置酒,邀高尚前往赴宴。”
“那是什么?”
叛军骑兵眯着眼抬头看去,此时才发现城门上挂着一颗头颅。
“嗖嗖嗖嗖。”
城头上的箭矢不断向他们射落下来,须臾便留下了几具尸体。
于是,侥幸逃难的伤者奔回洛阳,便带回了一个颇为荒谬的消息。
“报!高尚不能赴圣人的酒宴了,他……他似乎被挂在偃师城头上。”
此时安禄山已经见到了高尚派回来的亲兵,知道有一支唐军正在奇袭偃师城,遂召见了田乾真,准备问他看法,没想到转眼间形势便成了这样。
“怎么会?”安禄山抬起胖手指着先后奔来报信的两拨人,道:“这才不到一日工夫,高尚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死了?”
“薛白。”
田乾真忽然开口道,语气沉郁。
他少孤失怙,是在范阳军中由高尚抚养长大,情谊不同于旁人,此时得知高尚身死,双眼通红,握紧的拳头不停颤抖。
私心里,他也有些埋怨安禄山乱发脾气,不见高尚,使高尚恰好留在偃师遇害,在这一刻,连安禄山的威望在他心里也产生了动摇。
当然,这一丝怨念只能藏在心里。
越愤怒,田乾真越冷静,很快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偃师能这么快陷落,必是有内应。而能在短时间内联络内应,控制偃师之人,只有薛白。请圣人允末将点齐兵马杀奔偃师,取薛白首级,祭先生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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