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扯落下来,揭露出西下的残阳,天幕温暖如血、冷冽似冰,恰似淋漓伤口。
“杀了他!”弗洛伊德气急败坏的尖叫声传来,壮汉的手向着腰间的枪戴摸去……
“噗——”
伴随着玻璃破裂的脆响,一支白色的羽箭没入了壮汉惊讶的瞳孔之中,巨大的动能带着那锋利的箭簇穿过后脑,喷出一股细小而鲜红的汽雾。
只见壮汉拔枪的手掌无力地垂了下去,笔直倒在了地上。
一袭矫健的黑色斗篷遮住了无边天光,罩袍之下是狰狞恶犬形貌的金属面具。黑色身影几乎在羽矢击碎玻璃的一瞬间,伴着四溅的玻璃碎片从窗外翻身进来。
顷刻之间,交叉的火线在屋内激射蔓延。
戴着猎犬面具的黑衣人闪向右侧方,躲开射来的子弹,开枪击倒了角落里的两名枪手,还顺带一脚把艾德连人带椅踢向了一旁的角落。
好吧……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能要求太多。
艾德侧躺在地板上翻了个白眼,祈祷着不要有人注意到他。
“啪——”
又是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另一扇窗帘也被忽然掀开,倒吊着的人影连开六枪,一轮协同几乎消灭了对方场上全部的抵抗力量。
忽然……一只粗短有力的手拽住了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艾德,揪着头发将他连人带椅拖了起来,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下颌上,向角落拖去。
“都别动!”又尖又利的高音响了起来。
原来是之前的矮个子。从一开始他就倒在地上装死,此刻才趁乱劫持了艾德。
虽然如今已是非凡者,但这两天的经历告诉艾德,非凡者并不防弹。
完蛋了,没想到在这栽了跟头……
忽然,他感觉到眼前一黑,世界的光线都变得黯淡寡默,仿佛黑白影片。
只见扳机上缠着细小的、发光的丝线。这丝线像是由光凝结成的实质,贪婪地吸收着周身的光芒,以至于让艾德感到眼前变得黑暗。
另一个瘦弱的纤细身影正吃力地攀在窗户外,脸上和“倒吊人”一样带着金属的鸟嘴面具,手上的戒指牵引着这由光织成的丝缕,使得扳机再不能扣动分毫。
矮个子男人同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弄得一愣,艾德趁这机会猛地把头向左侧偏去。
随着射界放空,矮个子的额头多了一个热乎乎的枪洞,贴着墙壁垂倒下去。
光线逐渐恢复正常。随着房间被完全肃清,四位探员也陆续进入了房间,每个人脸上都身披黑色罩袍披风与金属面具。
从身形上看,最先从窗外突入、戴着猎狗面具的很有可能是奎茵小姐;窗外的那位“倒吊人”艾德暂时看不出来;手上戴着戒指的瘦小探员应该是名女性;最后一人背着一支皮革箭壶,体态精干有力,显然那支箭是由他射出的。
在艾德看来,弗洛伊德先生已经很小心了,不得不说,甚至有些过分谨慎。
一路上他们至少更换了四辆马车,并且沿途放出其他马车作为干扰,走了6个小时的行程一直到郊外的别墅。
可是尽管艾德的双眼被蒙住了,他还有第三只眼睛——独眼蜘蛛。
他按照计划,操控独眼蜘蛛攀附在马车底部,沿途留下各种标记给神调局指明自己的真实行进路线,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奇袭的发生。
“倒吊人”翻进了窗户,径直向艾德走来,解开了绑住他的绳子。
“你还好吧,艾德?要不要先送你出去?”
他半蹲下来,声音熟悉,原来这位“倒吊人”竟然是伊顿先生。
“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明白自己终于安全了以后,艾德才筋疲力尽躺在地上,勉强微笑着说道。
伊顿先生赞许地拍了拍艾德的肩膀,起身转过去用枪指着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先生就像观众般冷漠地缩在沙发上,捏着他那燃烧的雪茄烟欣赏着这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弗洛伊德。”金属面具下,伊顿带着渗人的寒意说道。
“我?呵呵……我投降,何必大动肝火嘛,伊顿。你在市里这么多年了,还不明白我?我只是个小喽啰,替人牵线拉媒,挣杯茶水钱。”
他的面庞因夸张的讨好笑容而堆满褶皱,戴满宝石金戒的手指依然夹着雪茄烟:
“就算你把我抓进去了,上头的那些大人物不过是再把我再捞出来,何况我猜这孩子手里根本没有证据。”
“如果我一枪毙了你,‘大人物’能把你从地府里捞出来吗?”
伊顿把枪口顶在弗洛伊德的脑门上,枪口陷进了那肥胖的皮肤。
“一枪毙了我?那不可能。你从不滥杀无辜,对吗伊顿?”
“那么你是无辜的吗,弗洛伊德?你杀了神调局的人。”
“我?我……那是误会,我本来的意思是把那小子绑过来见我,都是手下那帮废物错会了我的意思,还胡乱杀人……”
弗洛伊德依然是一副赔笑着的语气,假惺惺地佯作惋惜:
“唉,人死不能复生啊,伊顿。皇家学会的心肝宝贝已经没了,就算杀了我,你还能指望得到他们的帮助吗?”
伊顿的手依然扣在扳机上,没有扣下,也没有松开。
弗洛伊德继续喋喋不休:“想想吧……你知道游戏的规则。飞贼党一时风头正盛,可银雾市到底是谁的地盘,大家心里都清楚。我要是死了,你们难道会好过吗?”
游戏规则。
听到这里,艾德的目光隐隐变得冰冷,左手悄悄向矮个子尸体旁的手枪摸去……
或许弗洛伊德可以在神调局面前玩些政治游戏,可他却既非棋手,亦非棋子。对他来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仅此而已。
亲爱的弗洛伊德先生,你还欠我一条血债没还。
“也许你说得对,弗洛伊德。”伊顿将枪放下,缓缓抬起了左掌:
艾德心中盘算着,自己恐怕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最多只有一次……然后也许就会被周围戴面具的探员们射成筛子。
“……我从不滥杀无辜。”
弗洛伊德怔了一下,还想开口。忽然,他像触电般抽搐了一下,眼睛凸了出来,形同死鱼。
艾德的手指尚悬停在扳机上,他也愣在了原地。
只见一柄蝶翼折刀穿过后颈,闪耀着羽毛纹路的钢铁刃尖从他肥硕的喉咙前穿出,鲜血沿着刀刃流进气管……
空气一时间静得吓人,风穿过窗外冒出新芽的树枝,发出空寂的沙沙声响。
弗洛伊德痛苦地捂着喉咙,从沙发跌倒在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雪茄滚落在四溢的鲜血之中,咝的一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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