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广成当然明白老婆的意思,女婿给丈人送东西,当然不存在避嫌的忌讳,于是这样做在自来水公司就成了特例。
然而这样的特例,恰恰却是卢广成最不想要的,恰恰又是自己这个媳妇最喜欢作为什么光荣一样故意炫耀和显摆的。
“你还没有说是谁送来的东西。”卢广成还是觉得不要在这样的“小事儿”上引发妻子的不快,反倒是东西的来历,让他心生警惕。
“他能说出你的名字,还有爸的名字,管我叫王姐。”王小芳对那小伙子的印象似乎还很好:“他说他姓刘,叫刘守眷,哈哈哈挺秀气个小伙子叫了个牛守圈……”
卢广成又叹了一口气,这个老婆就是这样,总能在不经意间去伤害别人,然后心中突然一凛。
牛守圈,刘守鹃,守刘娟!
急切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夹川现在在修到蛮州的大马路,过去一趟挺不容易的,他这次回去,估计就不会再来了。真龙柚虽然是好吃,但不吃也不是就不行。”
“就跟他想吃蛮州的桂圆一样,与其走冤枉路,不如忍忍嘴。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这小孩儿什么人啊?”
“给你说的云山雾罩的。”卢广成心里清楚老婆嘴里这人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嘴上却不敢认:“我在那边也不认识谁,估计是哪家亲戚的小孩在那边打工吧,改天我再问问。”
“我去单位签个到,顺便把这柚子给咱爸提过去……”
……
……
岁月就如榕山变电站后那条溪流里的流水。
流水缓慢而坚决,但是不受阻挠,坚决朝着山外流去。
日子也是如此,缓慢而坚决,不受任何阻挠,哪怕高二的校园生活那么枯燥乏味,也随着日历的翻过,给了人一种这种阶段终会结束的希望。
周至的小伙伴们,夹川中学九三级第一梯队,已经提前了半个学期学完了中学的所有课程,正式进入了复习冲刺阶段。
这是能力上的进阶,成体系的知识自学能力,本来是应该在大学里才造就的,但是如今在夹川中学,成了第一梯队的普遍现象,到现在已经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转化。
同龄人的带领和示范,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虽然那个同龄人,其实是从二十多年后重生过去的。
领头羊之所以是领头羊,就是在这个群体当中,他的进步和转变,是最大的。
当然这只是外人眼里的周至,比如老班主任胡雪梅,就曾经用“脱胎换骨”四个字形容他。
老妈那里,则是白米乡卦师说了的,我们家周至定根之后,就不用爸妈操心了。
小伙伴们那里,则是周至能想,能做,能成功,比他们都要成熟细致,相比初中,他“长得快”,提前变成了一个细腻,柔和的……男人。
值得依赖的那种。
其实就当事人本身来讲,这样的进步,充满了无奈,甚至有一点心酸。
江舒意才是成就这种变化的最核心的力量。
体系梳理完毕思维导图建立完成之后,剩下的学习过程,其实就是一个熟知和熟练的重复劳动重复记忆的过程。
这样的过程对于周至,再没有任何的难度。
于是他就有大把的精力研究韵学,《说文解字》,《通鉴长编》,研究几代辜教授留给他的东西,查古典文献,阅读古人笔记,将自己上一世创作的小说,进行二次创作。
而这些东西又带来了溢出量。
高考古文选题大部分来自这些东西当中,写作议论文的时候需要用到的人文典故,阐述自己观点的时候需要的“引经据典”,进行思辨的时候借鉴的中国古典哲学思想中的火花,到了周至这里,基本已经熟极而流,信手拈来。
干完这些,他甚至还有时间跟江舒意捣乱。
每到这样的时候,江舒意就会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求他多些学习,少点腻歪。
因为她觉得光要维持学习进度,就已经够艰难了。
包括叶欣,包括张辛夷,包括杨和,都是如此。
因此他们对于学习,就格外的认真努力,而对于周至这样的人,有些羡慕,羡慕里还带着一些对他们浪费天赋的鄙夷。
周至自己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这不过是思想相对成熟的加成罢了。
不过江舒意楚楚的眼神,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知道什么是陪伴江舒意最好的方式。
那就是陪着她把这条艰难的路细细走一遍,吃她吃过的所有的苦,熬她熬过的所有的难,让她在枯燥乏味中抬头的时候,能发现自己就在对面,能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有时候周至也会无聊,也会调皮,也会想要腻歪,有一次讲完一道题后,周至就靠在江舒意的身上,伸手自然地搂住了江舒意的腰。
江舒意没有制止周至,但是变得非常的紧张,小脸苍白,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那一次过后,周至就再不敢轻易和江舒意有身体的接触,会跟着她的节奏来,通过一起研究和学习来转移注意力。
两人之间,牵牵手已是极限,更多的时候,是研究题目,递笔,送书时候,不经意地轻轻触碰。
这就又导致了周至的学习更加的扎实。
关于两人早恋的传闻,在学校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有和他们俩最亲密的小伙伴们,才知道真实的情况并不是那样。
而赵尚中、老徐、甚至就是苏秀琴,就是杜雨芬,在听说这样的传闻之后,在不了解真实情况的背景下,依旧没有阻止。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两人的学习状态,甚至整个学习小组的学习状态,在他们两个的带动下,变得非常好。
或者夹川中学的规定并不是不能早恋,而是应该多一条补充——
在校期间不得早恋,然可因之成就为学霸者除外。
杜雨芬曾经旁敲侧击地跟女儿打听过她和周至之间的相处。
对于周至,杜雨芬是非常放心的,但是荷尔蒙这个东西,却没法让人放心。
自己女儿床头柜下那些日记本里的东西,杜雨芬其实是偷偷地看过的,她可不认为要是周至对自家女儿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的话,自家女儿有拒绝的能力和勇气。
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安安稳稳地长大。
如果说以前的周至是女儿心里的幻想和动力的话,杜雨芬甚至希望通过这样的接近,能够让自己女儿的一片痴心能够得到纾解。
能够成当然也好,不成也罢,最起码,那也算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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