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轩是老式的公馆,为了解决室内面积略微狭小的毛病,在改造的时候周至将室内那个气派的红木中堂教堂式建筑和楼梯给拆除了,将楼梯移到了建筑外,并且加装了电梯。
室内只留下了前往地下图书馆的通道,开了玻璃幕墙,立刻就宽敞明亮了许多。
不过上楼的话就得坐电梯,不然就要先出公馆,走公馆外墙新设计的楼梯上楼。
多了冯雪珊的操持,岁华轩不少地方又多了一些小变化,比如电梯两侧小玻璃橱柜里的南红雕件以及和田玉雕件,又比如几处墙上红木格古架和晚清民国半边瓶共同构成的“壁龛”。
几个半边瓶都是从卢立荣那里缴获来的战利品,属于虽然制作精致,但其实价值较低的东西,冯雪珊拿来当做软装布置,主要是喜欢上面漂亮的粉彩。
从二楼电梯出来,每个房间之间的墙上也多了一个内凹的小空间,每个空间都按照苏州园林建筑里的花窗形状进行的抽象设计,有瓶型,灯笼型,半月形等等,每个空间内都摆放着一件瓷器,布置了灯光,外部加上钢化玻璃,既作为展示,同时还是楼道照明。
这里的瓷器就贵重多了,每件都是清三代的大开门精品。
202房间在清代乾隆粉彩绿地花草龙凤耳对瓶中间,这对儿瓶子还是从米国老约翰旧瓷器店淘来的,当时两只瓶子底部都被打穿了眼儿,变成了台灯底座,让周至连呼可惜。
回国以后周至请景德的高手根据瓶底残存的底款和乾隆粉彩官窑的书写方式,结合底胎底釉,烧造出了一些仿底款的瓷片,然后从瓷片上钻取下相应部位,和两只瓶子底部残缺精准对齐,进行了填充修复。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庆幸清代乾隆官窑器制作的精严齐整,就连不同瓷器上的底款大小,书写规范都有相当高度的一致,仿造起来难度不算特别大。
虽然瓶子底部在陈列的时候看不见,但是周至还是花了大价钱将瓶子修好了,效果还是非常让人满意的,外行人几乎看不出来两处底款都是后拼的。
不过这只是一次对瓷器仿造和修复的尝试而已,虽然瓷器上的洞被修复了,甚至堪称天衣无缝。但是因为挖洞而带来的瓷器本身价值损失的大窟窿,却是再也补不上了。
看着两只瓶子周至就有点生气,敲门的声音不由得重了一点。
“你干嘛呀?”冯雪珊嗔怪地看了周至一眼,轻轻按响了房间的门铃。
太尴尬了,二楼客房在装修好了以后,周至几乎就没有来过,都不知道这里还安着门铃。
“谁呀……”门口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卡通猫图案厚睡衣的女孩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的后头:“咦,雪珊姐姐有事儿吗?”
然而在看到冯雪珊身后的周至的时候,女孩的眼神突然变成了震惊,难以置信,慌乱的神色,本来就老大的眼睛猛然睁得更加的大了,然后突然“啊”的一声尖叫,砰的一声将门给重新关上了。
“我去!”周至转身开始朝楼下跑。
“肘子你干嘛?!”冯雪珊摸出了房卡,却见周至已经跑到二楼出口了。
“我怕她逃跑,去下面堵她!”
当周至跑到楼下草坪的时候,少女果然已经从二楼窗户那里翻了出来,闭着眼睛站在那儿,似乎正在积攒往下跳的勇气。
“你别乱来啊——”周至吓了一大跳,朝着少女所在的窗下奔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声呼喊让女孩下定了决心,女孩真的猛然从窗台那儿跳了下来。
“靠!”周至什么想法都没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刚好扑到坠下女孩的身下,抱着她一个翻身,结结实实地当了一次肉垫。
女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压在了那个现在最害怕见到的人身上,吓得撑起身体想要离开,可是刚刚的勇气这会儿完全消失了,怎么都爬不起来,等到周至也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盯上她,嘴角就开始抽搐,眼睛里开始迅速地积聚起泪花……
“别哭!”周至喝道。
但是已经晚了,女孩“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二楼上冯雪珊的头从窗户探了出来,一看楼下的情形也吓得魂飞魄散,加上听到女孩在大哭,以为周至出事儿了,大喊道:“肘子——”
声音里也已经带上了哭腔。
周至仰躺在草地上,被女孩挡着也看不见上面的情形,只抬起手舞了几下,示意自己没事儿。
虽然是老式公馆,岁华轩的二楼到一楼也相当高,即便是二楼寝室窗户下面有一个分隔一层和二层的漂亮浮雕小平台,但是从那个浮台到地面的距离,也有五米来高。
好在地上是松软的草坪,加上深秋季节大家身上衣物都比较厚,另外还有周至当做肉垫承担了很大的缓冲,最终大家都没有出大事儿。
只是周至的手掌根,两个膝盖,都出现了擦伤跟挫伤。
“哎哟疼疼疼……”冯雪珊在给周至膝盖上擦碘酒,周至没想到这会儿的伤口消毒用品还不是后世常用的碘伏,没做好心理准备,一下子给刺痛刺激得嚎叫了起来。
女孩子知道自己做了大错事,倒是没有跑了,默默地跟在冯雪珊后面,看着冯雪珊将周至扶到了阳光花房里坐好,又见冯雪珊忙着给周至检查上药,她就缩到边上的椅子上,将腿收到椅子上来,拿双手将自己抱成一个球,把脸埋到膝盖后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看。
周至一声惨叫,吓得女孩身子又是一抖,眼泪一下子又冒出来了。
“什么事情也犯不着翻窗跳楼啊!”冯雪珊似乎受了什么触动,表现得非常生气,对着女孩子骂道:“这是最傻的行为,一会儿你就得为自己这冲动后悔!也就万幸没出大事儿!”
“我,我……”女孩泪眼婆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对不起……”
冯雪珊叹了口气,拿碘酒棉花签在周至伤口外头的好地方捅了捅,意思是我红脸儿都唱过了,是不是该你上了?
周至看向对面的女孩子,脚还光着呢,头发也因为刚才一场闹剧搞得胡乱蓬松,配合上清纯无辜的眼神,梨花带雨的神情,还真是有点“我见犹怜”那味道了。
活动了一下子手脚,发现没有啥事情,轻轻咳嗽了一声:“额,麦小苗是吧……”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女孩子的头也抬了起来,周至竟然在她惶恐的眼里……
见鬼了,为什么我竟然看到了求知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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