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也察觉到了祖父对母亲的杀心,他跪在主院外许久,赵仲舆依旧不愿见他,想到明天父母就要随着皇帝离开洛阳,他心中惶恐,只能到清怡阁外跪着。
听荷将膳食端上来,布好碗筷后才道:“女郎,大郎君在外面跪着呢。”
赵含章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用帕子仔细将手指擦干净,想了想后道:“请他进来吧。”
听荷嘟了嘟嘴,不甘不愿的出去了。
赵二郎一头汗的跑回来,看到院前跪着的赵奕,脚一刹,就躲在一旁看。
谢时落后他十多步,上来看见他鬼鬼祟祟的,便也看了一眼跪着的赵奕,问道:“你怕他?”
赵二郎扭捏着没说话。
谢时本人便出身世家,太知道家族里各种斗争了,何况,赵氏大房和二房的恩怨斗争可没少成为各世家的谈资。
他伸手搭在赵二郎的肩膀上,“你不必怕他,现在你是威风凛凛的将军,而他还只是个学生而已,你惧怕他什么呢?”
赵二郎还是没动。
谢时无奈,知道童年的阴影没那么好治愈,尤其赵二郎还异于常人,需要的时间只会更长。
他道:“连皇帝都要对你姐姐恭敬,你叔祖父也不敢欺辱你们,你现在还怕他什么?上前去!”
赵二郎这才动了动,走上前去,想要目不斜视的越过赵奕。
赵奕看见他连忙叫道:“二弟。”
赵二郎就蹦到一旁,戒备的看着他,“我可没打你,也没让你跪,是你自己要跪着的。”
赵奕愣了一下后重新跪好,和赵二郎道:“二弟误会了,我是想请二弟和三妹妹传个口信,我……”
“大郎君,”听荷从院里出来,截断了他的话,然后先向赵二郎行礼,又向谢时行礼,这才和赵奕道:“女郎请大郎君进去。”
赵奕忙起身跟着她入内,赵二郎见了,也急忙跟着进去,一进去就挤在赵含章身边不走了。
赵含章见他一头的汗,嫌弃道:“去洗脸净手再过来用饭。”
谢时跟在俩人身后进来,与坐在饭桌边的赵含章傅庭涵行礼。
俩人都点了点头,也请谢时留下用饭。
不过谢时扫了赵奕一眼,拒绝了。
主公的家事还是知道少一些的好,他又不是汲渊那样的谋士,从小伴随赵含章长大的,什么事都知道。
谢时打过招呼后退下,屋里一下只剩下他们一家人了。
赵奕看向傅庭涵,想让他也避一避,但傅庭涵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赵含章也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大兄来了,一起用个饭吧。”
赵二郎快速的抹了一把脸,手就过了一遍水,就拿着帕子在赵含章的另一边坐下了。
赵奕看了一眼后在赵含章的正对面坐下,有些局促的道:“三妹妹,我来是有事要求你。”
“是为了大伯母吗?”
赵奕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准备的许多话都没来得及出口,放在膝盖上的手一下攥紧,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道:“我知道,母亲她做错了,她愿一辈子清修,只求三妹妹能够网开一面,饶,饶她一命。”
赵含章道:“你应该去求叔祖父,我并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
“只要三妹妹开口说一句话,祖父他一定会放过我母亲的,可若三妹妹什么都不说,祖父他为了平息三妹妹怒火,我母亲怕是……”他眼眶通红道:“怕是凶多吉少。”
赵含章抬起头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道:“大兄只为大伯母求情,不为大姐姐求情吗?”
赵奕闻言愣住,“什么?”
赵含章就轻笑一声,“大兄不会以为我那么大度,找到了罪魁祸首,就放过大姐姐了吧?就算我放过,叔祖父也会放过吗?”
赵奕脸色瞬间苍白。
赵含章盛了一碗汤给傅庭涵,然后给赵奕也盛了一碗,再给不满的赵二郎盛上一碗,她道:“你只能为一个人求情。”
赵奕看着放在眼前的汤,只觉浑身发寒,两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他想过赵含章会痛骂他,会历数从前的薄待和矛盾,却没想到她能笑着给他盛汤,然后说出这样的话来。
过了许久,赵含章都吃饱了,赵奕才艰涩的问道:“大姐姐,会怎样?”
赵含章摇头,“叔祖父来处理,我怎会知道呢?”
但为了赵含章满意,放过赵济丢弃棺椁一事,他一定会从严处理,以消她的怒气,甚至还会让她有些愧疚。
赵奕将碗中已经冷掉的汤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跪下,磕了一个头道:“请三妹妹网开一面,放过,放过大姐姐吧。”
赵含章翘了翘嘴角,一口应下,“好。”
赵奕起身退出去,傅庭涵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后道:“我也吃饱了。”
他起身离开。
赵二郎握着筷子呆呆的看着傅庭涵离开,扭头问赵含章,“姐夫生气了?”
赵含章点头,“他觉得我量刑过重。”
赵二郎不解的瞪大双眼,“阿姐,你也要断案了吗?”
赵含章拍了一下他脑袋,“听不懂就多听谢先生给你念书,从前你不读书是因为字看得头疼,现在让你听,怎么也总是逃课?”
“谢先生告状。”
“谢先生可没有告状,是我去看你训练看到的,谢先生还昧着良心夸你呢,说你进步甚大,你有进步吗?”
“有!”赵二郎道:“《孙子兵法》我已经能背下三篇了。”
赵含章这才颔首道:“行吧,是进步了一点点,但还需努力。”
她也放下筷子,起身道:“我也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她决定去哄一哄傅庭涵,不然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做事总是走神。
傅庭涵出了院子便看到走在前面,一身颓然的赵奕,他上前叫住他。
赵奕回头见是傅庭涵,抿了抿嘴问,“傅大公子有何指教?”
傅庭涵道:“二房给大房的伤害至今都存在,现在二郎看见你们,也还是小心翼翼,胆怯躲避,他可能需要一生去治愈这个伤害,所以她的审判可不止针对坠马一事。”
赵奕抿嘴问道:“所以傅大公子来是想落井下石,替他们姐弟再报复一遍?”
傅庭涵摇头,“不,我是不想你们心生怨恨,然后一直循环往复的报复,冤冤相报是无止境,伤人,更伤己。”
“这话你怎么不去和三妹妹说呢?”
“她已经网开一面了,”傅庭涵也有些不悦,抿嘴道:“不然以你们二房多年来对大房做的那些事,你以为谁能逃得掉?”
赵奕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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