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坚定的拒绝了赵含章。
哪怕赵含章言明,她有一大批人手在武安县,接上他们以后就可以送大夫回豫州安定,大夫也不相信她。
如果是半个月前,他一定会相信她的,十天前,他或许会半信半疑,但这是他逃难后的第十九天,大夫是不会相信她的空口白话的。
赵含章只能惋惜的看着他离开,然后低头和昏迷中的石勒道:“石将军,某已尽力,实在是天不时,人不和,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意志力了。”
昏迷中的石勒似乎听到了,眼皮颤了颤,努力了一会儿后还是没能睁开。
赵含章是个懒人,虽然大夫开的药量不一样,但需要的药材一样啊,只有一口锅,她实在懒得等,直接就让傅安一口气熬两个人的药,熬完后和石勒一人一碗喝了。
石勒是被施宏图灌的,但并不怎么劳心,他似乎知道这是在救他,药刚碰到嘴唇,他就自动吞咽起来。
傅庭涵都忍不住道:“难怪他能一直活下去。”
这份生存的意志不是谁都有的。
赵含章靠在他身上哼哼道:“我生存的意志也很强的。”
说罢,她就依靠着傅庭涵睡着了。
傅庭涵低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后看向施宏图,低声道:“今夜你们四人分一分,两人为一组值夜。”
施宏图应下。
他看了一眼傅安,将他和于方安排成一组,让他们两个先值夜,他和汪运先休息。
先休息的人吃亏,因为才睡一会儿就要被叫醒,然后就是睁着眼睛到天亮,难有再休息的时间就要开始赶路。
等他醒来,施宏图还细心的将药熬上,换班正要睡去的傅安看见,一惊,“你熬药做什么?”
施宏图:“等天亮女郎可以再喝一碗。”
傅安:“这……这前不久才喝了一碗药,隔开未够两个时辰吧?”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中间隔了时间就行,药嘛,多喝一点,喝不坏的。”
傅安:……
赵含章和他一样的思维,天亮以后啃了一个饼子,未过一会儿就接过药碗吨吨的干了一碗,然后就又倒了一碗,递给于方道:“喂给他。”
赵含章点了点石勒。
于方领命去喂药,一直盯着她的傅安松了一口气,没忍住上前念叨:“女郎,药不是这么喝的,得遵医嘱。”
赵含章点头,深以为然的模样,然后转头就吩咐汪运,“再往锅里添点水,这里面还有大半碗药呢,我看这药渣也不错,才熬过两次,再熬一熬,一会儿拿竹筒装上,等午时我们再喝一次。”
傅安:“……大夫说是早晚一碗,一副药熬两次,而且您和石那什么的药量也不一样……”
“知道,知道,”赵含章道:“你放心,等回到大营,我一定谨遵医嘱,这不是在外面吗?一切从简。”
傅安还要劝说,一直沉默不语的傅庭涵突然道:“别劝了,就这样吧。”
傅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郎君,您怎么也……”
“精细有精细的治法,粗糙有粗糙的治法,她现在就适合粗糙的。”
不知为何,赵含章怂怂的没敢再说话。
傅安也不吭声了。
他们收好东西,当即就要抬着石勒离开,阿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你们怎么不等我?”
赵含章他们也很惊讶,“你怎么还来了?”
赵含章特意把他支回去要家里人同意,就是想顾家人把他给拦住,没想到他还能回来。
阿伟不蠢,当即皱眉,“不是说要带我的吗?”
赵含章:“你母亲同意了?”
“同意了呀。”
真的假的?
赵含章扭头看向顾家的方向,就见顾家人都远远的站在一处,也正看着这边,见赵含章看过来,他们虽然脸色难看,却还是冲她点了点头。
赵含章心中便复杂得很,她扭头看向背着行李的阿伟,“你可要想清楚了,跟着我,或许能够建功立业,但有可能会命丧黄泉。”
阿伟脸色一正道:“好男儿当有大志向,若为志向而故,此生无悔矣。”
赵含章有点点感动,就问他,“你有什么大志向?”
阿伟仰着脖子道:“当大将军,大官,光宗耀祖,扬眉乡里。”
“……”赵含章顿了一下后大赞道:“好志向!”
虽然俗了点,但大俗大雅嘛,这其实不就是世间绝大多数人的志向吗?
而且,敢于朝着这个志向去努力的人很少,而这少数人中敢将其说出来的更少了。
这话放在魏晋时期,是要被批庸俗的。
赵含章觉得他这个样子就很好,心里这么想的,就要表露出来嘛,她一点儿也不介意手下的人有野心。
她希望他们更有野心点,足够的野心可以催发才能和胆气。
听到赵含章夸赞,阿伟眼睛闪闪发光,“女郎也觉得我的志向好,不觉得我是庸俗之人吗?”
赵含章哈哈大笑起来道:“虽俗却不庸,你很坦诚,我就喜欢坦诚的人。”
阿伟高兴不已,回头去看他的母亲和兄长们,大声道:“阿娘,阿兄,你们听到了吧,我就说她是我的伯乐。”
从两刻钟前,便开始有流民起身离开,此时阳光正好,晨曦照在人身上,让顾七郎好似镀了一层金光,闪得人眼睛疼。
顾母就没忍住低下头去抹掉眼角的泪花,冲小儿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顾七郎的兄弟们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来见赵含章,“赵女郎,还请你善待我家七郎,他人不太聪明,却有颗赤忱之心,又有一把力气……”
说了半天,他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最后只道:“若有一日您觉得七郎不当用了,还请将他送到豫州陈县去,我们一家决定在陈县安居。”
赵含章眼中闪过笑意,和他道:“既然你们要去陈县,到时候不妨去饕餮楼里找掌柜,就说你们是我赵和贞的故人,请他们照顾一二,也可以留下地址,待七郎回到陈县就去找你们。”
听她将地址说得详细,顾家兄弟脸色好看了些,他们扭头看向顾七郎,道:“阿伟,你既然决定了,那就要好好干,脾气别太倔,知道吗?”
顾七郎能站在这里,是以差点和家里决裂为代价。
他就跟中了蛊毒一样,特别相信赵含章能带他闯出一片前程来,用赵含章私底下和傅庭涵的形容就是,“好像电电诈骗一样,搞得我回头细想了好几次,我应该没有特别蛊惑的言论吧?他怎么这么相信我?”
压力好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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