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泽端坐入定,宝相庄严,已得佛法三昧。此魔境为“觉安生喜,见胜成慢,慧安自足,着空毁戒”,俱是针对修行人心头妄念而生,只需禅心一尘不染,握定智珠,自能化险为夷。
说来还要谢谢那魔道高手,若非与其六贼魔音拼斗一场,坚定道心,也不能突破四禅,更不能这般轻易化解魔境魔劫。戚泽打坐之间,神仪内敛,宝相外宣,只冷眼坐看魔境演化,全然一心不动,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不生颠倒妄想。
那魔境乃受先天魔意催动,转化越发急促,妄境之中无数人物此来彼去,如走马观花。但连那魔道高手都已瞧出魔境妄境演化已然后劲不足,根本奈何不得那假和尚。
戚泽自有感应,更是气定神闲,还犹有余力去查看那一片光滑的薄帛。那薄帛泛起佛光,与先前乌沉沉的模样大不相同,内蕴极大隐秘。
戚泽试用小无相禅功加以祭炼,果然轻而易举在其中打上烙印,那一片薄帛受了四禅功德之力,有些返本归元的意味,已恢复了几分本来面目。
戚泽先草草打下烙印,再以神念探入其中,发觉其中竟是自生虚空,虽然不大,到底是洞天之宝,不由有些纳闷。此物所说虚空非无非有,介乎芥子须弥,能承载的活物有限,那么此物被炼制出来,难道是为了收纳无形之物?
那薄帛炼制的手段与玄门大相径庭,显是佛门正宗气数,除却材质惊人,百损不坏之外,内中尚有无数佛门经咒经文加持,只是连那薄帛元身都遭了劫数,碎裂的不成模样,其中加持的佛门经咒自也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些破字残篇,勉强能辨认出属于佛门罢了。
戚泽心头一动,既然此宝能以佛门经咒加持,自家所知的许多秘咒经文便派上用场,想到便做,一面冷眼观瞧魔境妄境演化,一面口中秘诵经咒。
接连换了数种咒文,那薄帛皆无反应,戚泽想了想,换了那一部号曰“咒中之王”的《愣严咒》!此咒又名大方广妙莲华王十方佛母陀罗尼咒、佛顶神咒,为佛门咒中之王,只要此咒不灭,便是佛门正法现前。号称此咒不灭,正法不灭,可见此咒在佛门之中的地位!
戚泽前世嫌此咒太过冗长,只通读了几遍,幸好如此,此世仗着智力无双,才将此咒从无数记忆中发掘出来。他曾两次施展此咒,第一次惊得万乘龙君收手,第二次生生咒死了万俟雄的金盔虫分身。
此咒咒文既长,威力既大,戚泽修为尚浅,两次出手都只能诵读此咒的第一句,饶是如此,威力也自不凡,君不见以万乘龙君之力,遇上此咒也要慌忙退避?
戚泽嘴唇微动,念诵起《愣严咒》第一字来,待得咒音出口,那缠绕于身的无量魔境忽然一滞,便似被人生生打了一拳!待得第一句咒文完整诵出,那魔境妄境已然化为一团黑气,就似见了流氓的小姑娘,忙不迭窜出逃命!
这回诵咒并非要镇压外道魔头,而是烙印薄帛,并无甚么厉害的反噬之力,被戚泽轻而易举念到了第二句上,此时那魔境妄境已然惊恐到了极点,一缩再缩,化为一道魔光,眼看就要上升天际,逃往域外!
就在此刻,戚泽忽然长叹一声,道:“过来罢!”将手中那一片薄帛一抖,薄帛之中发出一道吸力,只一卷,便将那魔光收入其中。魔光晃动之间,连丝毫抵抗之力都无!
原来戚泽以《愣严咒》加持,果然对路,两句咒文清清楚楚烙印于薄帛核心之中,有此咒加持,薄帛威力大增,一口气将魔劫妄境收去,镇压于其内!
戚泽心头有所领悟,此宝当是那烂陀寺当年炼来,专门镇压天魔外魔之宝,不然也不会与《愣严咒》如此契合。此宝一出,有《愣严咒》加持,区区四禅天境界的魔劫自是不值一提,被轻易镇压进去。
魔劫一去,妄境离散,戚泽手持那一卷薄帛,站起身来,说道:“此物既有《愣严咒》加持,依《愣严经》之义,便赐名五十阴魔图罢!”将手一抖,那薄帛化为一卷图画的模样,其中正有一道魔光吞吐魔气,而那两句《愣严咒》文字亦化为点点佛光,与之相持。
戚泽手持五十阴魔图,望向山中一角,说道:“这位魔道的朋友,何不现身一见?”山中寂然,戚泽一笑,又道:“慕容雪小姐,还不现身一见!”
暗中潜藏的魔道高手浑身一震,目中射出两道魔光,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嘶哑着声音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你就是幽州城中那个乞丐!”
戚泽哈哈一笑,用手一抹,暗中动用百相图之力,身形一变,果然化为一个中年乞丐,复又一变,又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说道:“一副皮囊而已,不足挂齿!倒是幽州有名的慕容世家的小姐,居然修炼魔功,若是被你叔叔知道,只怕要大义灭亲了!”
那魔道高手身形窈窕,面上有一股魔烟遮蔽,忽然散去,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庞,不是慕容燕又是哪个?若是慕容玄兄弟在此,只怕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慕容清立刻就要清理门户。
慕容雪面容惨白,但英气勃勃,哪里是当初在慕容家时气若游丝的模样?仍是嘶哑着声音问道:“我是在何处露了破绽?”
戚泽悠然道:“我模拟五毒魔音引逗那蛊虫出来时,发觉那蛊虫元气亏损,决然是在你体内并未汲取甚么灵机,并非是你不愿舍弃真气,只是你修炼的魔功太过霸道,若是蛊虫吸收了,必然暴毙,那蛊虫出于本能,自是不敢夺取一丝一毫的魔气。”
慕容雪叹道:“原来如此!你这人心细如发,能从小事中发现端倪,真是我的劲敌!”
戚泽道:“你的魔功偏重元神一侧,变幻无穷,犹如域外天魔,若是我猜的不错,当是炼魔宗的手段!”
慕容雪道:“连炼魔宗的名头都知道,不愧为大菩提寺之佛子!可恨我修为不济,不但不能将你染化,还白送了你一场机缘!”二人禅功魔功修为本是相近,但戚泽借她魔功磨砺,禅功更上一层楼,便拉开了差距,尤其当她之面祭炼了一件法器,轻松镇压了魔劫劫数。
慕容雪忌惮戚泽禅功定力,更忌惮那一卷如图画般的宝物,早已起了离去之心,暗中盘算。
戚泽道:“我不问你身为慕容世家大小姐,如何入了魔道,只将你擒下,带去慕容世家,交给你叔叔处置罢!”说着将那五十阴魔图晃了一晃,便要动手。
慕容雪冷笑道:“我修炼魔功之事若是暴露,家叔第一个要取我性命,你如此做,岂非与杀我无异?毕竟你是佛门中人,岂可不动慈悲之心?”
戚泽祭起五十阴魔图,化为一道佛光,凌空罩下,口中澹然道:“心怀慈悲,手有雷霆,哪管得了许多!”佛光一展,便要将慕容雪收入。
慕容雪嘻嘻一笑,整个人忽然散为一道魔气,入地便走。五十阴魔图所化佛光紧随其后,透入地中,将方圆数丈的地气尽数吸入,重又化为一卷图画,飞回戚泽之手。
戚泽将阴魔图一抖,许多地气飞出,再抖一抖,却只有零星的魔气散逸,竟是不曾擒拿到慕容雪的真身!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原来你是以魔念化身来此,好魔功!”
山中传来慕容雪娇笑之声,说道:“假秃驴,你不也是幻身无数?这一次算我栽了,来日方长,总有报仇的一日!”
戚泽哼了一声,喝道:“你不是慕容雪!而是另有其人,你究竟是谁!”那魔道高手只发出一声轻笑,随即无声。
这“慕容雪”之身是一缕魔念演化,那魔道高手真身远在别处,戚泽却与其恶斗了一场,险些沦为魔道卷属,其真身实力之高,委实不可思议。
戚泽内心盘算,既然此慕容雪非彼慕容雪,说不定真正的慕容雪早就遭了毒手,被魔道之人冒名顶替,只是那魔道高手费尽心思冒充慕容雪,又是意欲何为?难道也是冲着镇北王的真龙之气?
想到此处,倒有几分豁然开朗之意,那真龙之气他虽不稀罕,但魔道却是当做了宝贝,毕竟其中含有万民之望,也是一种香火愿力,可以辅左修行,至于万民之望的隐患,魔道中人又岂会在乎?
戚泽想起手中的真龙之气,只提炼了一丝,还剩余太多,此物乃是鸡肋,于他无用,又不可轻易放起,想了想只好先解决此事。
数日之后,戚泽已重回宁安城前,手掌一翻,其上自有一团真龙之气氤氲流转,他低喝一声,用手一指,真龙之气中便有无边地气析出,渗入宁安城附近地脉之中。十三皇子起于宁安,此地必有龙脉,才能汇聚真龙之气,如今戚泽要做的便是将地气重归龙脉。
那真龙之气虽小,所含地气却多,足足喷涌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其中地气尽数归于龙脉之中。龙气回归龙脉,自有感应,宁安城中许多民众忽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此是地气雄厚,反哺生灵之意。
戚泽摇头道:“帝王之道,取万民之望与无边地气,汇于一身,滋养一身,本就是掠夺之道,不能持久,今日我还十三皇子之龙气于此,也算善始善终,青州之乱就此终结矣!”
地气泄尽,那真龙之气中仅剩万民之望,此物聚敛了青州一地之民意愿,比戚泽在能富国中见到的圣母教收集的香火愿力要多上数十倍,若是经由古灯檠炼化,说不定能让禅功再提升一层境界。
戚泽却是全无留恋,此物虽好,隐患也大,不如散去。他舌绽春雷,喝一声:“今日复归万民之望于万民!”四禅天境界之禅功催动古灯檠,那佛门心灯光华大放,照在万民之望上,蓦得将旗分解为无数灵光!
戚泽用手一点,那灵光升起半空,蓦得向四面八方疾飞而去,以真如佛性观之,恰似下起了无数星雨,星芒灿烂,缕缕丝丝,划破穹苍。
那万民之望其实是百姓灵性所聚,寄托了对有道明君的期望,十三皇子这等暴虐人物,岂能承负这等期望,其死于戚泽之手,亦有万民之望反噬之力。
万民之望之中还有镇北王所有的一部分,被戚泽释放出来,当即回归幽州之地。万民之望乃灵性所聚,不受时空约束,几乎此放彼至,远在万里之外的幽州城中,无数居民忽觉头脑清明,灵性滋长。
镇北王府中,镇北王亦觉头脑清明,心情大畅。他正与王妃交谈,王妃见他忽而喜上眉梢,不由问道:“王爷为何心情大好,是有何好事么?”
镇北王笑道:“本王也不知为甚么,就是忽觉心境开阔,似乎去了一层枷锁,忍不住微笑出声。”
王妃“哦”了一声,目中光芒闪动。
慕容世家之中,绣楼之上,慕容雪本是拥被而眠,忽然坐起,吐出一口鲜血,恨恨道:“该死的假和尚,此仇必报!”望了一眼绣楼之外,骂道:“该死的亢元芹,在府中修炼不去,我也不敢过多动用魔功,免得被她察觉!”实在没得法子,只好先将血迹擦拭干净,缓缓运功,平复伤势。
亢元芹本在慕容家中一座高楼静坐,忽然睁开眼来,奇道:“为何镇北王的真龙之气忽然强盛了起来?如此下去,只怕真有几分之望争夺皇位!”
戚泽运功半晌,终于将十三皇子的真龙之气彻底散去,地气归于龙脉,灵性回至万民,也等若将十三皇子毕生心血尽数毁去!做完这一场功德,这才自思下一步行止来。他本是去纯阳剑派修炼罡气,但阴差阳错,先入幽州,后来青州,连十三皇子都给宰了,着实出乎自家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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