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泽浮于半空之间,全不理会身外正道与平天道五位真人厮杀,只澄心体悟新得的那门罗汉伏魔神通,那神通根植于身识之中,圜一身之脉络,系五脏之精神,有些类似于龙象大力神通,却又有微妙不同。
罗汉伏魔神通一出,甚么金刚禅唱、小无相禅光、大金刚神掌等前悟神通尽数归附于其下,戚泽原先运使这几门神通,虽有真如佛性统御,到底还有几分滞涩,宛如各自为战。
但身识一成,有了罗汉伏魔神通,等若一株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那几门小神通皆成为其中枝叶,虽地位下降许多,但有了统合之物,自此便凝为一体,再无分割。
戚泽身内一片通透,宛如一片佛光世界,佛音震荡之下,不断洗涤肉身,排除杂质,由此戚泽的佛门修为又自领先道家剑诀一大境界。
道门中人若修成金丹,精气神相抱合一,圆融不分彼此,已有资格称为真人,谓之得道。所得之道虽只是大道之中一丝一缕,但与炼罡之下已截然不同,跃入一番新的天地。
佛门修成身识,等同于道门金丹,神通别具一格,却不会有甚么专门的称呼。在月惠禅师所著《小无相禅功》之中,仍旧以“行者”称之,其实在当年的那烂陀寺之中,修成空无边处定之后,方有资格参修种种更上乘之佛门神通,戚泽修成此道,看似威风凛凛,于佛法修行之上,也不过初窥堂奥罢了。
他脑宫之中那一座九层浮屠大放光明,由下及上一共五层浮屠尽皆震动不休,却是身识佛光归位引发。待得前五识统合合一,自然生出种种异象。
戚泽于战场之上道行精进,证就身识,引动各方注意。说实话,无论金照懿、庞半青或是平天道三天王,对佛门修行皆是一知半解,只看出那和尚禅功精进,至于究竟成就何等境界,却一无所知。
不过庞半青、廖晨阳等元婴真人仍旧瞧出戚泽道行不过与道门金丹相若,还构不成甚么威胁,最多就是炼罡修成金丹罢了。
杨铁手喝道:“趁那厮境界初成,真气不稳,杀了了事!”廖晨阳亦是此念,但还有一位精通火行道法的护法在侧,要杀那和尚除非三天王联手。
庞半青喝道:“杀!”眼看胜利在望,管他甚么和尚修法,依旧往令明轩杀去。
事到如今,廖晨阳也没甚么好法子,唯有趁那和尚炼法,与杨铁手联手,先斩杀金照懿,再对付庞半青,才是最为妥善之法,亦是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廖晨阳正要暗中知会杨铁手,心头忽然一颤,似有一片乌云压来,不知怎的,忽有一股不祥之感生出。
就在戚泽证就身识的一瞬,数万里开外一处地方,正有一行人正自赶路,却是玉摩勒与晁雄等人,他们在纯阳剑派修炼罡气,闹了个灰头土脸,不得已只好出了纯阳仙岛,往中州玉家而去。
玉摩勒脑中忽然一晕,似有甚么物事自意识之中苏醒,但下一刻却又甚么都感觉不到,翻身栽倒,晕厥过去。
晁雄一惊,忙即俯身查探,忽觉一缕阴森之意瞬息之间掠去,待得惊觉之时,已然消散无踪。
晁雄忖道:“方才分明是一股魔性之意,难道出自玉摩勒之身?若是玉摩勒已被魔染,唯一的可能便只有在纯阳剑派炼罡之时!”
晁雄按捺住惊异之情,先救治玉摩勒,暗中却用真气探查其脑宫与周身,感应是否遭了魔染。一番探查之后,果觉玉摩勒体内有点点魔性留存,想是那天魔也不过是元婴级数,因此能被查探出来。
按理遇上魔染之人,要么将其一刀杀了,要么去道门或是佛寺之中,寻求高手驱除魔头。晁雄思忖片刻,居然放手不管,忖道:“玉摩勒是中州玉家嫡子,他被天魔魔染,回归玉家,定要生出事端,岂非是我平天道一大机会?正愁不能渗透入中州京城,原来天赐良机,就在于此!”
魔染玉摩勒的天魔正是那不死蚕魔,其在域外受了天机子与诸位天魔王攻伐的神通余波,深受重伤,不得已逃入内界,机缘巧合之下,魔染了玉摩勒,就在其元神之中驻扎下来。
这些时日休养之后,总算恢复了几分元气。域外天魔一旦遁入内界,便要不断魔染生灵,汲取元神精气,壮大自身,可惜玉摩勒是个废物,修行不成,身上精元之气少得可怜。
不死蚕魔费尽心思,也未能汲取多少,还不敢将其弄死,毕竟身边就有一位元婴级数的晁雄时刻看顾。直至今日今时,戚泽证就身识之时,不死蚕魔只觉冥冥之中一股无上意志涌来,只一甩之下,将其抛入虚空之中,同时又有一道玄奥意念扎入魔性内核之中,烙印了一道天则法则。
不死蚕魔瞬间升起一股明悟,忖道:“晓得了!此是有修炼之人突破境界,大道瞧不顺眼,特命老子去降下灾劫,魔染了那厮,坏了那厮修行!好!好!好!正愁无有魔染的资粮,却是自行送上门来!”
到此之时,不死蚕魔已然管不得是否暴露行藏,只得跟着那股大道之力,瞬息之间遨游千万里,来至小城之上,见一人身放无量佛光,耀目难睁,不可逼视,正是戚泽。
域外天魔生平最痛恨的便是佛法神通,天魔能魔染生灵,佛门修士亦能度化天魔使之归于佛门,看似是将魔头引入正道,但在天魔瞧来,却是改换自家形质,变得非魔非我,不在敬奉无始魔主,乃是大逆不道之事,因此天魔与佛门弟子遇上,往往是不死不休之局。
不死蚕魔一见戚泽,已明了为何大道之力要其来此降下灾劫,此时就算大道之力消散,不死蚕魔自家也要魔染了戚泽,不为别的,只为域外天魔与佛门无数量劫之间的仇怨!
戚泽正在体悟罗汉伏魔神通之精妙,忽然心头一顿,似乎时空都停了一停,心知魔劫已至,每证就一重禅功,便有一层魔劫。那魔劫降临,全无章法,或是得了神通之前,或是得了神通之后,往往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
但戚泽有古灯檠在手,正是一切天魔之克星,有古灯檠预先示警,已知魔劫降临。但下一刻,心思却有几分迷糊,居然将古灯檠示警之意抛之脑后。魔劫剧烈,道高魔亦高,越是道行深湛,引发的魔劫便越大,也越是诡异。
不死蚕魔抵达战场,本想按着自家套路魔染那和尚,谁知一股无形大道之力降下,不死蚕魔不由自主化为一道幽沉魔意,瞬息之间已将戚泽包裹!
恍惚之间,戚泽只觉内外通透,脑宫之中一片佛光缭绕,自语道:“既证身识,小无相禅功已然修至圆满,当可说法度人,散播佛法,令众生皆得解脱!”
心头涌起一股浩然志愿,便是欲令此界众生悉皆解脱,证得无上菩提,脱离生死轮回,将身一晃,陡然现出丈六高下金身,身外有五道佛光盘绕,胸前悬一盏明灯,照耀三千大千世界,大开金口,为众生光说佛法之精微奥妙之处。
戚泽下方正有两军交战,那说法之声宛如天籁,落入军营之中,佛法之中皆是劝人向善,止戈息争之道,令得正在交战的两军听得如痴如醉,不由自主放下手中兵器,跪倒在地,痛苦忏悔。
程不孤一见,惊道:“这是甚么神通?竟能令叛军弃械投降?”耳中闻听说法之声,也有些迷糊,晃晃悠悠之间,杀心顿减。
戚泽说法之间,见下方众人虔诚叩拜,干戈顿息,不由得心生欢喜,只觉有无量功德之力涌入其身,那功德之力蓦地化为一座九品莲台,托举戚泽向上飞起。
戚泽现了金身之相,被下方军士瞧见,相顾大喜,叫道:“吾等今日得见真佛容颜,实是三生有幸!何不皈依座下,求一个长生不老!”当下便有无数军兵,无论叛军虞军,悉皆跪拜,叩首不止。
戚泽志得意满,功德之力越发厚重,忽然开口言道:“吾今日证就无上菩提,无边妙法,特来度化汝等,有缘者皆可入我门来,成就无上正觉!”
法音一落,便化作无数莲花,四下飘洒,凡是有缘者,皆有莲花落下,隐入身中,立时神气清明,顿悟前生,不由得心生法喜,皈依正法。
戚泽亦是生出大欢喜之意,说道:“无量量劫之前,我托生为汝等兄弟姐妹、父母亲朋,有此因缘,今日我的正觉,特来度化,入我门来,可脱离生死轮回,永享清净!”
令明轩与庞半青激斗正酣,忽感佛光耀世,不由愣住。庞半青将九柄飞剑一收,身形遁走,喝道:“如此显露神通,广聚信众,岂非魔教所为!”
令明轩大笑道:“亏他是佛门和尚,此举已然犯戒,离毁戒破法不远!”
廖晨阳淡淡说道:“你还瞧不出那秃驴是入了魔境,遭了劫数,此劫若是过不去,不但毁戒破法,还会被天魔魔染,生出另一种魔头!”
杨铁手叫道:“那还等甚么?趁那厮渡劫,一刀杀了便是!”一记小天罡六阳手飞起,一把印向戚泽。
戚泽正自说法,普度众生,见一道拳印飞来,笑道:“区区小道,岂能伤我?”脑后佛光一起,化为一只金色巨掌,波的一声,已将那道拳印粉碎。
杨铁手大吃一惊,叫道:“此人神通怎的如此厉害!几乎等同于元婴级数!”
廖晨阳还有几分见识,冷笑道:“只能说明魔染他的天魔便是元婴级数,此时那小和尚身在魔境之中,自能调用天魔之力,但越是调用,越是与天魔结合,到最后万劫不复!”
戚泽只觉道行圆满,化身为佛,宣扬说法,述说如何证就无上菩提之道,令得众生解脱。岂不知此为天魔所生妄境魔境,其所说之法看似正道,实为天魔之法,若是众生依法修行,必入魔道。
戚泽却兀自沉浸于说法妄境之中,见众生得大欢喜大解脱,心生喜悦,忽然怀中一热,却是那古灯檠放出佛火金焰,烧灼身下莲台。
那莲台本有九品,吃佛火金焰一烧,当即凋零,内中发出魔啸之声,痛呼不绝,同时戚泽脑宫之中,九层浮屠佛光大放,有《心经》持诵之声传来,震得戚泽一震,忽然醒悟过来,叫道:“是魔劫!”
他这一清醒,身下莲台自然消散,脑后佛光枯萎,身形一立,口中说法之声自然也已停止,下方两军将士一愣,说法之声没了,他们也从妄境之中醒来。
程不孤毕生杀戮,自尸山血海之中走来,身上煞气无与伦比,最先醒转过来,叫道:“儿郎们,杀!”钢枪一颤,已戳死数人。虞朝军队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喊杀冲上。两军复又交战在一处。
不死蚕魔原本借大道之力,眼看就要将戚泽染化,谁知那厮居然在紧要关头苏醒,还悟透了魔劫所在。天魔之道,被修士察觉,有了防备,魔境威力便要大打折扣,不由得暗骂一声,忖道:“本座隐遁无形,看你有甚么本事!”
戚泽手托古灯檠,佛灯之上光焰大作,化为一幢焰网之光,将他罩在其中,有佛火金焰隔绝魔性,至少不必担心再被魔染。
他先默默返照己身,震动九层浮屠,便有佛光自上而下,洗尽内外,将魔意彻底驱除,暗道一声:“好险!若非有古灯檠及时解救,我已沉沦魔境,永不得解脱!奇怪,魔境已破,怎的周遭还有魔性窥伺?难道还有天魔未去!”
戚泽与天魔也算老相识,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毕竟天魔太过诡异,稍有不慎便要着了道儿去。他将古灯檠一扭,便有一层佛光如浪涌起,往周遭四方蔓延而去,佛光所过之处,一切魔头皆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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