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刚进门就见路随握着手机猛地站了起来,他忙上前问:“少爷您怎么回来了?今天不是周末吧?”
他失忆了??
杨定快速瞥一眼手表上的日期,真的不是周末啊!
路随猛地掐断了电话,气得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摔,怒看着杨定问:“你手机……”
“哦,我手机……丢了!”杨定抢先接过了路随的话。
“你他妈的放屁!”路随冷笑说,“可以啊杨定,怎么着,现在是想跳槽跟着顾嘉翰干了是吧?”
杨定一愣,这才想起来之前见少爷在打电话,还说了句“你他妈死哪儿去了?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卧槽……
完了完了完了,少爷打的是他的手机,并且不出意外的话,电话被顾总接了。
要死!
“少爷您听我解释,我是不小心才把手机给落在顾总车上的,真的是意外,我明天马上重新买一个,我……”
“滚。”
“少爷我……”
“滚!”
杨定立马闭了嘴,转身要走。
身后传来卧室门被甩上的声音,杨定走到门口,路随卧室的门又开了,他怒道:“把湿衣服换了再滚!”
杨定的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微微一颤,呵,所有人都说路家的小少爷目中无人又骄纵跋扈,那只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少爷心底的那片柔软。
“愣什么?换了赶紧滚!”
杨定忙转身说:“谢谢少爷。”
路随冷笑道:“谢什么,你以为我是可怜你吗?我是看在我哥的份儿上。”语毕,他“砰”地关上房门。
杨定在原地站了片刻,不知道为何,又忽然想起大少爷路陵死后,他来到少爷身边的第一天。
那一年,少爷八岁。
整个路家都沉浸在路陵死的悲痛之中,老爷子还有先生太太都没有精力去看顾他,他就一个人静静蹲在院子的角落里,保姆陪在一侧和他说话,他不回应也不动。
他走到那个孩子面前,因为身上还到处缠着绷带,以至于蹲下去的动作有些僵硬。他向他自我介绍说:“路随少爷,我叫杨定,以后我就是少爷的保镖了。”
孩子的双肩微微颤抖了下,终于抬起头来,望着他问:“你就是杨定?”
“是,我就是杨定。”
孩子清澈眼底忽地浮了一片氤氲,他喃喃道:“我哥说这次我如果考了第一,他回来要给我带限量版的航天模型的,可我都拿到试卷了,他还没看一眼。我以后,没有哥哥了……”他低下头的瞬间,眼泪不断滚下来,“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什么都没有。”
杨定握住了孩子颤抖的手,哽咽道:“我就是大少爷留给您的。”
“你?”孩子又抬头,诧异又惊讶看着他,“真的吗?你是我哥留给我的遗物吗?”
保姆吃惊道:“少爷,他是人,怎么……”
“对。”杨定打断了保姆的话,郑重点头,挤出一抹笑说,“我就是大少爷留给您的遗物。”
……
换了衣服后,整个人瞬间清爽不少。
那之后,少爷到哪儿都带着他,他陪他训练,陪他读书。
这十年,与其说少爷把他当成大少爷留给他的遗物,其实是少爷救赎了他的人生吧?
但凡少爷有的,总会不吝地给他一份,就算他变得路痴得根本不认路,少爷其实也从没有真正地生过他的气吧?
对了,手机!
他不能换手机,因为那台手机里有少爷特意给他写的导航软件!
杨定带上钱包就出了门,他得连夜去一趟海市。
……
顾嘉翰料到路随会挂电话,他轻嗤一声,将杨定的手机随后放在副驾驶座上。
有人在车窗上敲了敲。
顾嘉翰回头,诧异道:“陆先生?”
陆徵拉开车门,单手撑在车身上,低头问他:“睡醒了?”
“嗯。”顾嘉翰应着,问,“您什么时候来的?”
陆徵道:“有一会儿了,看你在车里睡觉,就没叫醒你。这是……谁的手机?”
“杨定的。”顾嘉翰弯腰下车,把在桐城的事简略做了个报告,又笑道,“我办事您还不放心?路少爷没事的,您实在不必特意跑一趟。剩下的事,明天我去集团会着手办的,一定让纪新地产跪得很漂亮。”
陆徵一笑,站直身体,抿唇道:“我很放心。”
顾嘉翰锁车时又看了杨定的手机一眼,转身说:“啧,我把人撂半路,路少爷来找我麻烦还请陆先生帮忙拦拦。话说回来,迷路的事您信吗?”
陆徵蹙眉不语,当年杨定跟着路陵时没听说过他有路痴的毛病。那时杨定不仅仅是路陵的保镖,因为两人年岁相当,他还是路陵的陪读,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
后来那件事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路陵身边的四个保镖,只有杨定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再见杨定是在路陵的葬礼上,他浑身都是伤,头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正蹲在院子里和路随说话。
他虽是远远看了一眼,这人没缺胳膊没少腿,但总觉得和从前站在路陵身边的那个人有些不太一样了。
“陆先生?”
陆徵回过神来,见顾嘉翰已走到楼道口,正望着他笑道:“那我上去了。”
“……哦,那个,嘉翰……”
顾嘉翰转身:“您还有事?”
陆徵站在原地看了面前的人片刻,才失笑道:“没事,上去吧。”
顾嘉翰点头,转身进了楼道。
因为是老式建筑,楼道里没有安装灯。
那抹修长身影消失在拐角后,很快,楼道里亮起了一抹冷白的光。
那是顾嘉翰的手机灯。
秘书许蔚悄然走到陆徵身后,蹙眉说:“以顾总如今的身价为何不搬个家,住六楼还没电梯,听说顾总房子一到阴雨天还渗水?而且,每次来一趟,小区里挤得都没地儿停车,您的车光在这小区都被刮擦几百次了吧?”
陆徵嗤笑道:“他喜欢这儿。”
这是他父母留下的老房子。
许蔚环顾四周,这一片建造于上个世纪80年代的房子在如今日新月异的海市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忍不住说:“也是奇了怪了,周围一片都拆迁了,就这儿始终屹立不倒哈。我好几次听这边的居民在抱怨,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赶不上拆迁,又卖不上高价。”
“嗯。”陆徵点了支烟,吸了两口,下意识笑出来。
因为顾嘉翰喜欢,因为他陆徵不想这个小区消失,那么这里就永远不会被拆迁。
谁觉得倒霉就倒霉,那些人的感受与他无关。
他陆徵从来不在乎那些不需要在乎的人的感受。
终于,601室的灯亮了。
陆徵收回目光,转身道:“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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