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歌儿啊……”那女子突然就失控的大哭起来,就是那种坐在地上嚎嚎大哭那种。
但是又不能出声,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哭到打嗝。
外面的天色稍微亮了一些,盛长歌也适应了屋里的光线。
她弯腰扶起那个女子,让她坐在床榻上。
除了抽抽搭搭的哭声,屋子里一片静默。
那女子把屋子里的灯点起来,灯光下,她看着盛长歌,仔仔细细的看着盛长歌:“长得和你们的父亲很像!”
接着拉起盛长歌的右胳膊,看到一块小小的浅褐色胎记,才笑了,满脸是泪的笑了。
她哭着笑着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双小小的鞋子,粉色的鞋子,上面绣着两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鞋面已经有些泛黄了。
“你的鞋子,我和你父亲上战场匆忙,还差最后一点缝好,我就直接带走了,你都没有来得及穿上。”
盛长歌觉得心里堵的厉害,强忍着不让情绪崩溃。
女子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孩子,这里不安全,你快走!”
她推着盛长歌往外走,力道很大,态度很坚决。
盛长歌站定:“无事,外面是我的人!”
那女子定定的看着盛长歌,骤然笑了:“长大了哈,我的娃长大了哈!”说着说着,泪又纷纷落了下来。
“所以,你真的是……”盛长歌心里酸涩,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我是傅凤华,你的母亲!”傅凤华点头,泪眼盈盈。
“我们都以为你……”
“我也以为我死了,和你的父亲死在一起,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重伤之后,功夫尽失。”傅凤华神色凄然。
盛长歌只是抓着她的手,没有多说,对于母亲,她是陌生的。
“歌儿,有人故意拖延援军的速度,当时凉州城的驻军里也有内奸,你父亲和你哥哥哪里是战败,我们都是后面有人捅刀!”傅凤华擦掉脸上的泪水。
傅凤华掀开肩膀的衣服,背过身,她的后背有伤痕,那么整齐的,应该是刀剑的痕迹。
“我知道,父亲和哥哥的死都有阴谋,但是你怎么在这这里,这么多年为何不和祖父联系?”盛长歌拉上她的衣服,有些哽咽。
“歌儿,我无颜见人啊,醒来就成了这个所谓楚王的王妃,阖府上下都叫王妃,我抵死不从,他就妥协了,我一直都被关在这个佛堂里!”
“他们说,如果我敢和京城联系,就要杀了你,就要告诉世人,是我和人私奔,设计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孩子。我不能赌你的安危,不能让你的父兄背上污名。只要你安好,就当我死了也行!”
傅凤华叹了一口气:“何况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没有一个可用的人。身上没有钱,连这个佛堂的院子都出不去。他们能够在凉州筹谋,势力一定很大,我不敢赌。”
盛长歌眼睛发酸,这个小小的佛堂院子,十几年啊,就这么待着,她在熹微的光线里看着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她不到四十岁,但是头发都花白了!
这人,是她的母亲!
“那人,就是楚王?”盛长歌声音越发的低了,因为从她听到的,总是感觉,楚王有古怪。
“母妃,你在吗?”
傅凤华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声音。
“歌儿,躲起来!”傅凤华指了指床帐后面。
那个声音是慕绯烟的,那丫的不是回去喝花酒了吗,酒色销魂,还能来这里,她是不是低估了慕绯烟。
慕绯烟走进内室,就看到傅凤华拥着被坐在床榻上,眼睛是红的,袖口是湿的,脸上还有泪痕。
“母妃,这是怎么了?”慕绯烟笑着坐在床榻的边上,不过眸色闪过一抹暗色。
“无事,你怎么不去休息!”傅凤华的声音柔和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疲惫而已。
“睡不着!”慕绯烟侧躺在软榻上,笑眯眯的看着傅凤华,“母妃知道吗,打你的那个贱人,死了!”
傅凤华一愣:“怎么了,刚刚她不是好好的?”
那个男人那么狠心,那可是他的发妻,给他生育了孩子的发妻。
“因为打了你,被父王打断了腿,灌了毒!”慕绯烟似乎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神色淡淡,语调波澜不惊。
傅凤华敛下眸子:“是我对不住她!”
“既然觉得对不住,不如和女儿说说,你究竟是谁,为何在这里?担着王妃的虚名?”慕绯烟的声音有些冷。
面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哪怕头发花白依旧美丽的女人,是王府里供着的神,除了父王偶尔来坐坐,其他任何人不准打扰,不准不尊敬!
说是王妃,和父王并无夫妻之实,说不是,她过的比府里任何一个女子都尊贵!
傅凤华不能出声,这些东西她不想说,不能给盛长歌找麻烦,不能给盛家抹黑。
慕绯烟慵懒的伸着懒腰,侧躺着,眸色深深:“不想说自己,不如说说我父王究竟是谁,我究竟是谁?”
看来,美妇人的话,终究是让慕绯烟起了疑心。
傅凤华深深地看着她:“你的父王是楚王慕易,你是慕绯烟,难道这个还有错?谁敢在楚王的封地,冒充楚王?”
慕绯烟声音慵懒:“是吗,可是她说,他不是父王,我不是郡主,何必做他人傀儡!好让人费解的话!”
傅凤华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慕绯烟却是低低的笑了,声音越来越大,竟然不由的在床上打起滚来。
好像是遇到了特别可笑的事情,听到了特别可笑的笑话。
傅凤华和盛长歌都有点疑惑的时候,她突然止住了笑意。
屋子里刹那死寂一片,熹微的晨光里,慕绯烟阴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如炸雷一般,傅凤华和盛长歌都有点吃惊,因为她说:
“你说是不是很好笑,盛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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