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又开导自己,阿君是女人没错,可女人多数敏感,会往奇怪的方向去想,张妃既然说过对电影院有忌讳,就不可能再来找自己,那不是矛盾吗。
正在想着,突然手机响起来,方刚想得很认真,被这铃声吓得一哆嗦,咒骂着拿起手机,看屏幕号码显示+860371打头,看来是中国内地的。方刚在泰国朋友不多,两只手都用不上,计有阿君、仇老师、张妃、杨秀发、老谢和后认识的那个贝姆,再加上刚到泰国的舒大鹏,总共也就七个人,其他知道他号码的全是客户,有旅行社的老板、司机和导游,有阿赞师父和他们的助手。但这些人都在泰国,凡是国内打来的,基本就是客户。
接听后,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说,你是不是方老板?”带有比较明显的中原口音。
“我是姓方,你有事吗?”方刚回答。
年轻男人说:“我舅舅告诉我,说你在泰国,好像认识那边的神汉是吧?”方刚说不是神汉,那叫法师。又问对方是哪里人,在什么地方。年轻男人说:“我是荷兰人,你现在就在泰国吧?”
方刚心想人不可貌相,更不可以声音判断。这人满口中原的口音,听上去很土气,却没想到居然也是个外籍华人。再说了,下午给自己发短信的那位吕先生就是旅泰华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认识的朋友是荷籍华人并不奇怪。
“我在泰国曼谷,您已经入了荷兰籍吗?那可是好地方!”方刚说,“听说荷兰是世界上最性开放的国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年轻男人说:“你说啥呢?啥、啥国家?荷兰啥时候成国家了?”方刚问荷兰不是在欧洲吗,盛产郁金香花的那个。年轻男人哼了声:“你这人真有意思,说话咋不走脑子!我在荷兰,不是在荷兰!”
方刚忽然明白过来:“你是在河南?”年轻男人说对啊,你以为我说的啥。方刚哭笑不得,心想这不怪对方不高兴,是自己的问题,倒不是说河南人没实力加入荷兰国籍,而是这满口中原口音,很多普通话不标准的河南人会把“河南”说成“荷兰”。他笑着说那是误会了,你是吕先生的朋友吧,不知道怎么称呼,有什么要求尽量说,找法师是超度还是驱邪。
年轻男人说:“啥怎么称呼?”方刚说就是您贵姓,年轻男人哦了声:“我姓郭啊,你就叫我小郭吧。”
“那就是郭老板,”方刚笑着说,心想这人连“怎么称呼”都听不懂,不会是住在农村的吧。农村人通常比较迷信,这对佛牌商人来讲是好事,但他们也没什么钱,恐怕无油水可捞,“不知道郭老板有什么需求?”
年轻男人说:“啥老板,我就是个农民,给你打电话还得在县里,是我这辈子头一回打国际长途,那还得托你的福呢!”方刚越来越泄气,已经没了再谈下去的欲望,就有气无力地问到底什么事。年轻男人说:“也没啥,就是这个国际长途挺贵的,不能白打对不对?我舅舅平时总骂我,说我就是个废物,啥事都办不成,所以吧,我就想跟你能谈明白点儿,最好是你能解决,然后还别太贵——”
方刚打断:“直接说你的需求吧,国际长途很贵,长话短说,不然你舅舅还要骂你!”
“你这还真说对了,”年轻男人笑起来,“你认识的那个神汉是中国人,还是泰国人啊,都会啥?”方刚简直想睡觉,说那叫法师,都是泰国人,什么都会,快说你要求。
年轻男人说:“不知道那些个神、那个法师到底行不,会不会保媒啊?”方刚再也忍不住,直接对着手机吼了句“去找婚介所”就挂断电话。他气得不行,心想这人真是脑子有问题,知道自己是专门联系法师的,居然搞出保媒来了。
躺下后,方刚拿起一本杂志,却想起之前老谢跟他说过的话——无论客户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不能拒绝,先答应下来再说,哪怕再奇葩、再离谱、再欠抽的要求也是。想到这里,方刚忽然觉得,这人既然是农民,打国际长途还得跑到县城,就算他脑子不灵光,也不会找会巫术的人去保媒介绍对象,难道另有隐情?
正想到这里,电话再次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方刚立刻接听,又是那年轻男人,他非常不高兴:“我说你这人咋回事?我都说了国际长途可贵呢,咋还给我挂了?”
方刚直接问:“不是给活人保媒吧?”年轻男人又笑起来,说你这人倒还真懂,找活人保媒我还用到县城给你打电话,我们乡里就有好几家婚介所。他告诉方刚,是他死了十年的弟弟,在地底下不高兴,想找老婆,让家人不得安生。
“阴婚?”方刚以前在广东就听过这种行为,都发生在最偏僻、最落后的那种广东穷村,而且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了。
年轻男人连忙回答:“对对,就是阴——就是阴婚。”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我这是在话吧,怕让人听着不好,又不是啥好事,我这么说话你能听着吧?”方刚说没问题,年轻男人继续说,“那就行,你说我这个事能不能整?”
方刚心想,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的中国居然还有配阴婚这事:“是你弟弟,死了十年?死的时候多大岁数?”年轻男人说他今年三十三岁了,十年前他弟弟二十岁生日那天不小心触电而死,要是活着今年刚好三十。
“你怎么知道他在阴间不高兴,要找老婆?”方刚问。
年轻男人回答:“别提啦!把我们一家人给闹的,都快过不下去啦!”方刚追问详细内容,年轻男人说:“这说来话长啊,可这国际长途太他妈贵了,要不你能不能来趟荷兰?我家在巩义,离郑州不远,啥时候能来?我去火车站接你。”方刚说没问题,但你得给我报销来回路费。年轻男人问:“还得我们报销路费?得多少钱?”
方刚说:“我要先从曼谷飞到广州或者北京,再转飞到郑州,最差也得坐火车从北京到郑州,来回怎么也要四五千块。”
“啥?四五千块钱?你说从哪飞?”年轻男人瞬间提高了音量。方刚说从泰国的首都曼谷。年轻男人又问:“咋飞?在天上飞?”
方刚失笑:“难道在海里飞?你没坐过飞机,也没听过?”年轻男人嗨了声,说我哪坐过飞机啊,就在电视里见过,那玩意太贵,你要不就全坐火车来,我听听多少钱。方刚说:“中国的铁路可不是条条都通国外,泰国离河南远着呢,没有火车!”
年轻男人嘬着牙花:“那可咋整……光路费就几千,也太贵了。”方刚说以后真去施法,这路费还得你们出。年轻男人忽然说:“哎,你会上网吧,我这就去找个网吧,咱们语音聊天呗?那玩意便宜啊,我这县城的网吧,一小时才两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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