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女士又问:“你认识阿铭?”方刚谎称有个国内的客户,是阿铭的亲戚,托自己来看看他。顾女士点了点头,跟方刚到殿外广场,告诉他这些年轻男子都是福建人,有泉州的、有南平的、有莆田和福州的。他们都在宋卡和合艾出劳务,平时就在庙里听经学法,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乩童,为神灵服务,为百姓做善事。
方刚心想,看来这些人全跟阿铭的想法差不多,都希望能成为乩童而赚到大钱。就问:“最开始那个用刀砍自己没事的,是哪吒上身吗?”
“是的,”顾女士说,“他叫阿伟,以前是阿铭的同事,都在建筑工地,后来无意中被三太子选中,就成为乩童。”
方刚这才知道那人就是阿铭口中的工友,问:“你在这里帮忙?”
顾女士笑着说:“算是吧,我们都在泰国福建同乡会,也都是信佛之人,平时经常聚会,行善事、做功德。这些年轻人来自各行各业,但他们既然有要当乩童的想法,就说明一心向善,我们也有义务帮他们。可惜,除了阿伟和小雯之外,好像都不得法,到现在还没有被神灵选中的。”
“小雯是那年轻女孩?”方刚问。顾女士说对,以前在曼谷一家清关公司工作,无意中被观音大士选中而上身,以后就经常来观音庙作法。她能用藤条抽打裸露的皮肤几百次而毫无痛苦,都是观音大士在对她进行护佑。也有很多女士想效仿,但都将自己打成严重外伤,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允许有人效仿了。
方刚说:“这些年轻人这么迫切想当乩童,真是为了行善,还是什么?”
顾女士笑着:“当然为行善,不然谁会来遭这份罪!当乩童很辛苦,要经常来庙里听经、学法,还要跟着师父学通灵,就算成为乩童的人,每年也要有好几次受苦日,很不容易。”听了她的话,方刚心想,也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难道看不出像阿铭这些人都怀有私心?
但那并不是方刚所要关心的,看到这些过程,他只是对阿铭找阿赞拍做法事之后是否能奏效而产生怀疑。这些志愿者明显很有经验,已经将那些刀割身体的年轻人一一包扎止血完毕,顾女士告诉他,幸亏没有伤到主血管和筋骨的,不然还要送医院。
阿铭神情委顿,慢慢从庙里走出来。方刚过去笑着说:“你今年有过几次这种情况了?”
“两次。”阿铭没好气地回答。
方刚再问:“那个哪吒上身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工友吧?”阿铭说是啊,你没看到山脚下停着那辆摩托车。方刚说没注意,又告诉阿铭,你并没被神灵选中,所以不见得做法事之后奏效,但我可以带你去试试。
阿铭大声说:“当然要试,难道你希望看到我在九皇节上把自己的胳膊给砍断吗?”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顾女士快步走来,问是不是没包扎好,阿铭连忙说没什么,包扎得很好。
两人走到广场外侧的台阶处,阿铭低声问:“你觉得成功率不高吗?”
“当然,你们那些人除了阿伟之外,都没什么戏。”方刚说,“阿伟是神灵主动选中的他,还有那个女孩小雯。但你们不同,神灵并没有看中你们,可你们非要当乩童,希望刀枪不入。强扭的瓜不甜,我觉得希望不大。”
阿铭没说话,但脸拉得很长,明显不太高兴。方刚看着他的模样,笑着说:“我只是建议而已,我是商人,你是客户,想出钱,我没有往外推的道理。阿赞拍这个法事,你还要不要做?”
“你能确定找的人就是那个阿赞拍吗?”阿铭忽然说道。方刚失笑,说到时候我会用手机帮你录像下来,事后你可以去打听,如果有人说视频里的师父并不是阿赞拍,我十倍退给你钱。阿铭不再说什么。上山难,下山就容易得多了,两人来到山脚处,方刚看到这里停着几辆汽车,中间有一辆红色的摩托赛车,车身喷有yamaha字样,看来就是阿伟那辆。
方刚故意说:“这车真他妈漂亮,难怪你想当乩童,连我都想。我也很喜欢摩托车啊,这车开起来肯定很风光,现在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就喜欢坐这种车!”
“呜,呜呜呜……”阿铭居然哭了。方刚连忙问是不是伤口疼,阿铭咧着嘴,边哭边说:“疼,疼死我啦!”
方刚说:“那赶紧去医院!那些人只是志愿者,包扎水平并不专业。”
阿铭却连连摇着头:“我不是手臂疼,是心里疼啊……”方刚就是一愣,阿铭哭着说,“我也想找个漂亮女朋友,身材好的,可就是找不到。那个阿伟,长得比我丑,个子比我矮,人也比我瘦,可就因为有钱,开着摩托赛车,这半年多已经换了三个女孩,个个漂亮……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不行?”他越说越来劲,痛心疾首。
方刚大笑起来:“你在这里哭上三天三夜也没用,能把观音雕像给哭倒吗?”
“不行,我要去做法事,有没有效果都去!”阿铭斩钉截铁。
方刚回答:“那就去找阿赞拍吧。”阿铭擦了擦眼泪,坚定地点头,跟着方刚在附近找到银行,取出两万五千元泰铢钞票交给方刚,催他立刻出发。
“你手臂上的伤刚包扎,最好休息几天,”方刚说,“这个钱你可以先不用给我,我就在合艾的旅馆住两天,第三天我们再出发。”
阿铭说:“不行!多一分钟我也不想再等了,这就是浪费时间,现在就走,做法事要用到我的胳膊吗?”方刚说应该不用,阿铭说那就行,走吧。看到他这么急,方刚也不想过多阻拦,于是带着他乘火车从合艾出发,一路朝北行进。路上给杨秀发打了个电话,询问阿赞拍的详细住址。路过巴蜀、佛统、那空沙旺和披集,最后在清迈的上一站南邦下车。
已经快到凌晨,方刚带着阿铭从南邦改乘大巴车,一路来到潘县。在阿赞拍的家中,他正跟助手和两名牌商交谈,方刚说明来意,阿赞拍点了点头,让阿铭跪坐在对面,打量着阿铭,然后说:“他并不是通灵体质,想成为乩童不太可能。”
“我也知道不太可能,”方刚看了看阿铭,他满脸迷茫,明显听不懂泰语,“但他非要做不可,就给他做吧。”
阿赞拍对方刚说:“你身上有股阴气,并不明显,你倒可以试试。”方刚心想看来还是当时在碧瑶山里捡日军尸骨惹的祸,就笑着摇头。
阿铭问:“阿赞拍师父说什么?”方刚没隐瞒,直接照实翻译。阿铭斩钉截铁:“那也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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