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立刻抬起头,走廊中的情景映入他的眼帘——
女王卫队正在消失。
在第二支爆破小组行动失败之后,所有的卫队士兵都突然静止了一下,紧接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影都开始变淡、消散,其中三分之一的人,眨眼间已经如半透明的幻影!
玛莎曾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劳伦斯脑海中:
「……他们每次都无法突破尽头的阻碍……」
劳伦斯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明白了这场战斗每一次的结局——女王卫队失败了,尽管一直在战斗,尽管一直执着地重复,但无可改变的事实是,在午夜零点的这「最后一次反击」中,他们失败了。
这场行动失败于五十年前。
在这之后的每一次重复都是在重复这场失败。
劳伦斯一时间有些恍惚,但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在战场上。
那是一个从大厅角落冲出去的身影,一个还没有开始消散的幻象。
劳伦斯和所有水手的目光瞬间被那个身影吸引。
他不是一名士兵,而是一名像是随军工程师的年轻人,穿着深蓝色的粗布工装,头上戴着半个世纪前曾流行过的斜口软帽,而在他的腰带上,除了手枪与子弹袋之外,还挂着一把大大的扳手。
他冲向沟渠,冲向第二支爆破小组留下的爆炸装置,随后抱着那装满炸药的木箱,飞快地向那扇荆棘大门爬去。
在这一瞬间,劳伦斯几乎以为他就要成功了。
然而一枚子弹飞来,那个年轻人就仿佛被一柄铁锤猛击了肩膀,他的半边身子剧烈一震,倒在距离荆棘之门最后几米的地方。
整个大厅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最后的反击结束了。
所有的女王卫队士兵都开始加速消散,这一幕重复了五十年的幻象亦回归原点。
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重复。
劳伦斯愣愣地注视着那个倒在最后的年轻人。
「最后的女王卫队」,最后的阵亡者,他的倒下,似乎就是这场不断重复的战斗的某种「焦点」。
但突然间,劳伦斯从愣神中惊醒。
他从自己藏身的地方跳了出来,在水手们的注视和惊呼中,这位老船长如一阵风般狂奔向了那最后一人倒下的地方。
本已陷入寂静的大厅被他这突然的「介入」所「惊扰
」,那些还未消散的怪物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混乱吵杂的嘶吼与武器开火的轰鸣骤然炸响!
水手的喊叫声从身后传来:「掩护船长!」
然而劳伦斯仿佛已经听不到这些声音,他只是低着头向前猛冲着,自己身上好像中了几枪,这对他而言却已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冲过了半个大厅,跳进那条沟渠,猛扑向最后的爆炸装置,向着它伸出手——
然后,他的手指穿过了那一箱炸药。
劳伦斯有些狼狈地跌落在沟渠中有些愣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和周围的女王卫队一样,那一箱炸药,对他而言也是幻影。
五十年前不曾被引爆的爆破装置,在今日并不能被他这个「后来人」所引爆。
子弹呼啸而至,击打在附近的地面上,嘶吼声由远而近,一些泥浆怪物已经冲入沟渠,要将自己撕成碎片。
劳伦斯却仍旧愣愣地看着那箱子炸药,只感觉到巨大的荒诞与嘲弄。
然而就在此刻,他眼角余光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这位老船长错愕地抬头,看到突然活动的正是刚刚倒下去的那个年轻人。
这个腰间挂着大扳手的年轻人颤抖着,慢慢抬起头,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这个浑身裹挟着古怪绿色火焰、船长打扮的人身上。
劳伦斯愣了一下,才猛然反应过来:「你看得到我?!」
年轻人却仿佛没有听到这个问题,只是嘴唇翕动着,似乎在飞快地重复着什么话语,他重复了好几遍,劳伦斯才勉强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见过的对了,这火焰我是见过的…·…我是见过的……」
「见过的?火焰?你在说什么?
劳伦斯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
那年轻人却没有回答,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不断地重复着,而就在这重复间,他竟一点点爬了起来,满身鲜血,却慢慢爬了起来!
在劳伦斯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那浑身浴血的年轻人抱起了最后的爆破装置,又闷哼着爬上坡道旁的护壁,一边不断地念叨什么东西,一边蹒跚着向那扇荆棘大门走去。
劳伦斯听到了对方念叨的东西,却都是他无法理解的内容,那听上去像是一连串的名字-—
「尼莫·····提瑞安将军····乌鸦···
那个满身浴血的身影就这样蹒跚着,咕哝着。
但他根本没有走出去几步。
刚刚爬上平地,便有几声枪响从对面传来,那浑身浴血的身影便倒下了。
可几乎是在他倒下的一瞬间,却又有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突地从他倒下的地方站了起来。
劳伦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到了那个老人出现时的位置——他是从一片血泊中站起来的。
他是那年轻人战死时,血液中映照出的倒影。
「啊,我终于到了……」
佝偻的老人弯下腰,拿起了那最后一箱炸药,随后脸上突然绽放出某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灿烂到极点的笑容。
「我到了!」
他大声说道,他大声笑着,他抱起那一箱炸药,愉快地拉燃它的引信,然后几乎是兴高采烈地抱着它冲向那扇荆棘大门。
「我到了!
「工程师威尔逊前来报到!
「工程师威尔逊请求归队!
「我到了!」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轰然撼动了整个大厅,以及与大厅相连的每一条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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