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一梦左右看了看,发现那群土著都在瑞吉旁边扎堆。他走过去一拍莫顿的肩膀:“嘿,哥们儿。”他微微笑着,语气自然而亲切:“你别想太多,照我看,这狼崽子就是在编故事,好让我们觉得他身上还有大价值可挖,不管怎样先混个活命。”
“这些事情确实太荒谬了。”法尔卡斯爵士用突兀的语气说道:“所谓的‘吸血鬼’、‘始祖’、见到阳光会燃/烧的怪物……吟游诗人都不可能编造出如此荒谬的故事。”
“安德烈……”
“难道你相信他?你认为我们邻国的前一任国王,屠/城者维克托·斯特劳陛下,是像畜/生一样茹毛饮血的怪物?这只小怪物根本就是把我们当傻/子耍。”法尔卡斯的眼神憎恶而冰冷,他用这种令人战栗的目光打量着瑞吉。狼人少年在他的目光下瑟缩,如一小团蠕/动的垃/圾堆。
“我才不管什么维克托·斯特劳。”莫顿说道,“但我必须得搞清楚红水村的情况,绝不能让狼疫在河的这一边蔓延。没有休息的时间了,我们得尽快赶到河湾镇,这件事必须得让协会的人知道。”他停顿了一下,瞥向加兰修士,后者微一点头,他便走向自己的马。
诸人立即准备拔营,忙前忙后地消除营火,掩埋人马便溺、食物残渣等一切生活痕迹。一个合格的野外队伍不应该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不论追踪者是人还是野兽。李/明夜去牵自己的马,却意外地发现马鞍已经重新装好了,鞍上还搭着一件厚重严密的大衣。她认出这是靳一梦的衣服,遂拿了去找他。
“这是给你当坐垫用的。也不知道这儿的人怎么受得了这种破玩意儿,手工活做得比半兽人还糙……”靳一梦话说到一半,文森特吆喝着问他要驱兽粉,他笑骂一声“讨债鬼”,便自去了。李/明夜抱着那件大衣,一转头对上其他人隐含调侃的目光……她若无其事地走开,城墙厚的脸皮居然也透出一丝红。
李/明夜回去继续收拾东西,她留意到冷泉英子打量的目光,遂询问地挑了挑眉。
“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冷泉英子收回眼神,只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她鲜少对李/明夜有这般平和的语气。
“听起来你很了解我。”李/明夜不置可否。
“很了解谈不上,我只是查过你。”
李/明夜笑了:“我该感到受宠若惊吗?还是害怕?我相信你在查我的时候,肯定不怀好意。”
“我查你的时候,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有人千里迢迢地跑去给半兽人卖命。”
“那你好奇的结果呢?”
“你真是一个天性邪/恶的疯娘们。”冷泉英子微微倾身,轻声问道:“作为刚达巴的黑蝠统领,你是真的不知道你们有几条地蛇吗?”
“战争只不过是生存资源再分配的一种形式,没有正义邪/恶之分。我效忠于阿佐格国王,捍卫了我所属一方的利益,并因此得到嘉奖。”李/明夜发现靳一梦没有注意到这边,遂干脆利落地认下了当初的设计欺/骗,与确实应该被记到她头上的铁丘陵之祸。她说得很简单,如非必须,李/明夜一向懒得辩解与粉/饰。她注视着冷泉英子,眼神穿透中世纪欧洲的晨曦淡雾,看到了战火纷飞的孤山,与在龙焰中簌簌燃/烧的伊斯加,“至于千里迢迢地去给半兽人卖命……我只是发现了一个机会,而且我抓/住了,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在休斯顿的时候呢?”
李/明夜诧异地挑挑眉——冷泉英子查到了《人类清除计划》,而且不是通/过场情局的渠道……至少不是通/过忠于场情局的人,这着实令李/明夜有些意外。回去以后要与麦克唐纳谈谈这件事。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温和地笑笑:“在休斯顿的时候,我效忠于我自己。”
“有任务要求你煽/动暴/乱?”
“没有,这只是我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这样。”冷泉英子点点头,后退一步,继续整理行装。
李/明夜笑容诚恳:“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难得有人对我产生好奇,我会尽力满足你。”
“你太低估自己了,关心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不过我还真想问问你,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你走到哪儿就乱到哪儿吗?”
李/明夜愣了愣,琢磨片刻,又笑了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怎么,你想为那些因我而死的人报仇?”
冷泉英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刻,黑发黑眸的女子眸光清冽,如剑一般,寒光照影。然而这令人心惊的锋芒很快便被垂下的眼帘掩去,她淡淡地说道:“我记得以前,我师傅常常给我说书,什么《彭公案》、《七侠五义》、《五女七贞》……全都是些英雄豪杰的故事。他告诉我,学武之人,功夫好不好倒在其次,但心中必须得有正气。路见不平,要知道跃马扬鞭,家国危难,要知道扶正卫道,这是武者的本分。”她顿了顿,忽而轻笑一声:“后来我发现,书里的那些侠士,要么就是运道特别好,要么就是家境殷实,至少也得是个土财主。我就问我师傅,如果我快饿死了,面前只摆着一碗馊饭,那我是吃还是不吃呢?”
这个问题没有固定的答/案,就连冷泉英子本人都没有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她只是笑了一笑,伸手一按,便跨上了马。这通常意味着话题到此为止。
李/明夜抬头看着她。常人的脊背总是微驼的,冷泉英子却不然,她的身姿永远挺拔,显得格外飒爽利落。似这样卓尔不群的姿态,李/明夜只在受过严格训练的靳一梦身上见到过。
李/明夜微微眯起眼:“嘿,冷泉英子。”
“嗯?”
“如果是我,我会吃下那碗馊饭。馊饭可不好吃,有的人得用一生去遗忘它的味道,但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选择而已……吃下那碗饭,我就能拥有以后的无数个选择。”李/明夜拍了拍马颈,马匹发出一声亲/昵的轻嘶,转头蹭拱她的脸颊。她抬手梳了梳马鬃,翻身上马,从树荫下的阴影迈入新一日的晨光。“走罢,我们还有一个柯文纳斯需要干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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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几百年/前,或是更加古老的时候,三河两端的王国尚且归属于同一位国王治/下,大地就像它亘古以来的那样亲/密贴合,直到有一日,比邻而居的两位公爵因一个绝美的女子而产生纠纷。长峡领主富有英明,拥有雄狮的勇气与狐狸的头脑,更是与那女子情投意合,但国王却偏爱另一个领主,便将那女子判给了不该拥有她的那一方,长峡领主因此自立为王,愤而起兵。为了平息纷争,国王亲自赶赴长峡,以诸神与和平的名义拔/出宝剑,对着大地劈出了三/条互相交错的大河,从而使得双方的大军不得西进,亦不得东渡。
这三/条河自有姓名,两/岸百/姓称呼它们为“凯尼莎”、“莱伯妮”和“纳塔”。其中“凯尼莎”是长姐,因为它最为宽广宏大,有一副温柔敦厚的胸怀。“纳塔”则是脾气暴躁的小妹,每逢丰水季便会大肆泛滥,冲垮沿途的堤坝、桥梁与人家。“莱伯妮”看似和蔼平顺,却蕴有数之不尽的暗礁与涡流,它所吞没的人命是三姐妹中最多的。
长久的岁月悠悠流淌,对峙于三姐妹河两/岸的王国纷争不休、烽烟四起、王朝更迭,却依然一刻都放不下征服对方的念头,直到斯特劳家族建立王朝,双方才握手言和。随着和平的降临,三姐妹河的交汇之处,兴建起了第一栋粗糙的房屋。
时至今日,这里已经是一座繁华的市镇。豪宅、旅馆、澡堂、妓院、民居、商铺等建筑错落有致地排列,其中穿/插着遍植绿荫的大路、蜿蜒绵亘的小径,与逼仄昏暗的巷道。市集摊贩与走街串巷的生意人卖力地吆喝着售卖货物,引得人们纷纷从窗口眺望。孩童不顾冷冬寒冽,嘻嘻哈哈地四处奔跑,时不时便撞到来往的行人。教/堂如同剑一般笔直地矗立在市镇中心,这栋神圣的建筑有高/耸尖峭的玲珑高塔与华丽绚烂的彩色玫瑰窗,就连晚霞亦为其所动,毫不吝啬地用自己短暂的辉煌为它添妆。在隐隐传出的优美圣歌与燃香芬芳中,教/堂美丽得几乎弃绝尘寰,恍若仙宫。
河滨则是另一番气象。罗列的港口吞吐着无数的船只,渔船、木筏、商船、游船或停泊其中,或往复来去,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几艘格外庞大气派的卡瑞克帆船(形似加勒比海盗中的黑珍珠号)。作为欧洲大帆船时代的标志之一,这几艘卡瑞克帆船的吨位比起同类来说应该略有不足,式样也稍有区别,不复那劈/开大洋纵横捭阖的凶悍,却也足以在那些面目平庸的河船中脱颖而出,直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惊叹张望。港口附近建满了渔市、酒馆、澡堂与妓院,放眼望去,只见人头攒动,挤满了归家的渔民、醉酒的水手、冶/荡的娼/妓、忙碌的工/人……皆是一派热火朝天、喧嚣嘈杂的繁华景象,竟好似能驱散严冬的寒冷一般。
这就是河湾镇,匈牙利的南方明珠,任何一个亲眼见到它的人都会承认它名副其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就像中世纪欧洲所有的繁华城市一样,这里满地污/秽,气味着实是不太好闻。对于此时的人而言,此乃是选择便利美好的城市生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因此人人都习以为常,顶多在衣襟上别一束香花。
——当然,对于“外地人”而言,这显然就不太友好了……
“操!我们是掉进了粪坑吗?”阴暗狭窄的鼠道中忽然响起一声咒骂。
就在一两秒钟以前,这条阴蔽的窄弄还空空荡荡,唯有污/秽、泥泞、虫豸与奔走的老鼠。然而忽然之间,寒冷浊臭的空气裂开了一个口子,无声吐露/出八条精悍的人影。这些人周/身都泛着淡淡的浅白色光华,容貌看似平凡,行止间却有风雷,眼神亦是犀利如刀。他们是角斗/士。
这八人/大多是士兵级角斗/士,隶属于斗兽场十大组/织中的影盟。斗兽场十大组/织都有各自的行/事风格,如果把这十大组/织比作大型企业,那么其风格就有些类似于所表露/出的企业文化。在这十大组/织之中,圣光会霸道,场情局中庸,堡垒柔和……而影盟,则是阴毒。
是的,阴毒,这就是角斗/士们对影盟的第一印象,谁让他们组/织的宣/言就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吾母黑/暗”呢?但该组/织创立人定下“吾母黑/暗”这句话的本意,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组/织的成员,要像孕育于黑/暗中的阴影一样内敛、神秘与韬光养晦,结果不知为什么,越来越多的无知群众以为影盟是一个暗/杀组/织……
其实在斗兽场中,暗/杀行业是没有什么硬性从业标准的。号称“朋友是财富”的堡垒也一样对此有所涉猎,而如果有人给冷泉英子30万让她干掉某人,她显然也不会和钱过不去,至于李/明夜,说不定20万就肯干了。只不过由于某些刻板印象,大家总觉得其他人搞暗/杀顶多算个多种经营,影盟才是专/业的……虽然从实际上来说,影盟团队的职能配置一直都与正常的斗兽场团队差不太多,同等水平下,二者的效率差距也大不到哪里去。
总之,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加持之下,角斗/士们在想要干掉某人却又不方便亲自出手的时候,往往会优先考虑影盟,久而久之,影盟就真的莫名其妙地专/业了起来。在此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根据场情局上一个斗兽场季度的市场调/查报告来看,市面上流动的时空定位道具之中,有近20%都售往影盟。所有的时空定位道具都只有一个用途,即用于角斗/士的指定投放,而影盟的人为何需要通/过没有主线任务指引的指定投放方式进行历练呢?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零号,这里应该是中世纪欧洲的某个城市吧。”一人说道。在执行暗/杀计划时,影盟中人向来不会称呼其他人的名字,他们会改变容貌、变更口音、隐藏编号,用种种措施来掩盖身份。虽然在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受到追溯,但这是必要的措施。
零号注视着巷口。在他的视线之中,一个妇/人懒洋洋地吆喝了一声“注意水”,接着便从二楼的窗口往下倾倒尿桶,引得下方一片咒骂。他叹了一口气:“看起来的确是。”
“老大,我受不了这里。”一人掩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投放是根据编号定位的,既然我们被传/送到了这里,目标想必就在这附近。赶紧找到那个场情局的女人,把她干掉,然后马上走吧。”
“‘乱入’模式有七天自/由时间,仅仅完成一单生意实在是有些可惜。更何况这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城市,目标可能在城市中的任何地方,而我们连自己身处什么样的世界都不知道。”零号环顾四周,沉声下令:“我们先趁保护时间进行外观本土化。4号5号,你们负责为我们提/供本世界情报,40分钟以后,我要连本地有多少只耗子都一清二楚。尤其要注意打听最近有没有大事发生,我们说不定能从中找出目标的主线任务。”
“是。”
“遵命,老大。”
“1号,你去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手段尽量和平一些,和平才不引人注意。但首要的一点是——未来七天,我不希望任何人找到那个地方。”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1号笑眯眯地说道。
“零号,我不明白。”提议干掉目标后马上就走的人再次捂着鼻子插话了,“我们就不能让3号用他的占卜能力找到目标,然后直接完结这单生意吗?”
“确实可以,但3号需要养/精蓄锐。”零号看向3号。3号选择了一张/平淡得毫不起眼的脸,简直就像一捧热水就能将其融化似的,但若是精神与智力属性极高的人,便能看到他周/身的空气都有些似水蒸气一般若有若无的扭曲,那是极为精纯的法/力。3号说过,当他能够完全收敛法/力时,他便成为了真正的大师。
零号的语调安静而沉稳,犹如坚/不/可/摧的岩石,坚/硬到令人敬畏:“我们要万无一失地结束这桩生意,好让我可以仔细探索一番斗兽场派出文森特这样的人来探索的历/史剧情。目标先于我们到达这里,根据她的一贯行/事风格,此时她必然已经拥有了不错的土著基础。但当死亡的阴影降临在目标身上之时,不论是土著、文森特还是场情局,就连天空与大地,都无从发现,亦无从阻止——这就是我希望,并且将会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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