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按照普世的道/德观念来看的话,我做的事儿够我死多少次吗?我靠杀/戮、阴/谋与背叛发家,光是候选者试炼中因我而死的人,就足够让我在地狱住到时间的尽头。赎罪?我他/妈赎个屁。”李/明夜撇撇嘴,“对于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而言,光/明并不美好,它是最黑/暗的。”而且若是她没有猜错,只要她的内心存有哪怕一丁点的自我质疑与软弱,试炼都不可能结束。它会不断改变规则与玩法,变着法儿地朝她心中最薄弱之处下刀子,直到把她弄死为止。
“……在大放厥词之前,麻烦先从这个必死结局中逃出去好吗?”镜中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在努力,但这很难。”李/明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脊背靠在铁栅栏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你不明白,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这是潜意识层面上的事情,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比如那副挣不开的手铐。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这就好比绝大多数罪犯都是知/法犯法一样……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坏人,而我所做的事情也确实经常反馈给我一些负/面情绪,但我为了利益忽视它们。也许这次之后,我应该定期为自己做心理辅导了。”她略一停顿,忽而一笑,“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斗兽场是正义的吗?”
“很显然不是。虽然斗兽场发布了很多中性的任务,你之所以搞得尸横遍野,纯粹是因为你自己想要最大利益;但最开始的候选者试炼要求三十存三……这显然是在鼓励互相杀/戮与优胜劣汰,这或许不是邪/恶,但也绝对与正义无关。”
“我想由此可以引申出一点——赎罪并不是唯一的路,实际上这也是一条死路,而这世间的路有千百条,我不必非要寻死。虽然我在进入试炼以前已经提前把装备存入了团队仓库里,死一次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但我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死一次。”李/明夜微微眯起眼,眸中横过一丝暴戾的杀意,“如果那两只怪物在这个世界代/表着哈夫斯与那名超过十五岁的默然者……喂,你能不能再把我送进那个充满白雾的意识世界里?”
“可以。顺便提一句,那就是你自己的潜意识世界。你想干嘛?”
“我决定做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把挡我路的人全都杀了——就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李/明夜柔声说道。
人类的心理是天底下最复杂的东西,你永远都想象不出那些内啡肽、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血清素究竟能酝酿出怎样莫名其妙的情绪,所以最复杂的事情,还是应该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
比如最简单的,挡我者,死!
既然选择了杀伐之道、阴/谋之道、背叛之道;选择了成为一个坦坦荡荡的恶/人、自私自利的小人;选择了不惜一切代价地活,活成/人上之人,活成天上之人……
——当我在中土大/陆伊鲁伯的城墙眺望远方,我脚下尸横遍野,身侧兽人俯首,但我的眼中只有索伦大君的魔眼。当索伦睁开他的眼睛,整个大/陆都会看到。
——当我在印度尼西亚的雨林腹地,挣扎于毒雾弥漫的遗忘国度,我看到了上古的神明。我震/惊于它竟是如此的伟大,而我则渺小如蝼蚁。
——人生就是一道又一道接连不断的选择题,在每一个命运的岔路口,我都做出了我的选择。这些选择或许正确,或许错误,或许可以让我不再渺小,又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日害死我……
——但我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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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朝/阳光色灿烂,铺泄在大地上,如自天空中倾倒而下的黄金。空气冰寒而纯净,没有一点尘埃,些许夜雪积在颓塌断裂的墙根与空荡幽冷的街角,未经人迹,洁白荒芜。
在一天之前,这条街非常热闹,而到了太阳再度升起之时,这里却凄凉得像墓地。靳一梦拂去肩头与发间的雪,他重新点起一根烟,听见街旁屋舍中传出的哀哭。长街寂寥,行人踟蹰,多是一些浑浑噩噩的居民与打着哈欠的仆从,他们在收拾战后残迹。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俗话能流传至今,显然是有一定道理的,这就好比当初欧美贸易战,最后倒霉的却是德国与日本一样。在命运团队与影盟团队的碰撞中,双方的主力团员都没有遭受太大的人员损失(命运团队只损失了药/品,影盟高阶成员皆可复活,只是因损失装备而实力严重下降而已),驱魔人协会与贵/族势力均是不伤片羽,死得最多的反倒是此地的无辜百/姓。角斗/士所过之处,误伤与房倒屋塌所造成的伤亡姑且不论,仅死伤于人群踩/踏的便有五人,其中一人甚至需要用铲子处理。
不过这一战并未对河湾镇比武大/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只是使这一盛会推迟了两天而已。因为很显然的,第一,死人在这个年代并不特别罕见,而这一战的死伤者多是平头百/姓,这自然不会对纳吉伯爵与参会贵/族的心情造成太过恶劣的影响;第二,本次比武大/会早已筹备完毕,只等召开了,正所谓箭在弦上,弓已满月,不发白不发;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由于瑞吉的及时失踪以及命运团队的误导,这一场角斗/士之间的团队碰撞,最后被土著势力定性为“狼族因试图破/坏血族与人类贵/族盟约而开展的恐怖主/义活动”,影盟团队(以及冷泉英子)则是被舌灿莲花的文森特按上了“狼疫感染者组/织请来的佣兵”这一口大黑锅,而很显然的,不论是纳吉伯爵还是血族势力,都不愿意让狼族的阴/谋得逞……呃,这一点靳一梦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他只要往此处略一思考,便能根据自己的土著观感并未下降以及一些土著人物的言辞推测出来。
实际上,第三/点其实是相当重要的,因为一旦这个原因成/立,由于血族此时依然披着“远洋商队”这一伪装,血族势力与人类贵/族势力必会对狼族的消息来源产生怀疑,进而得出“长峡国王卢西恩在纳吉伯爵的领地安插间谍”这一结论,从而认为“长峡之王觊觎邻国土地”,而这势必会对纳吉伯爵的倾向性产生一定影响。在政/治方面,与对立双方均为盟友关系是一件非常自然与正常的事情,作为一名富有且强大的人类贵/族,纳吉伯爵虽然与血族流/亡政/权乃是世交盟友,但这并不妨碍他同时与卢西恩政/权这一邻国实际政/府建交。而在这个本就敏/感的时刻,骤然爆发的“恐怖活动”究竟会在未来煽/动起怎样的风/波……这恐怕得看血族有多大本事了。
不过说句老实话,对于靳一梦来说,这些错综复杂的幕后之事他知不知道也没差。他自从在法庭上听见纳吉伯爵的到场唱名,就认定这名人类贵/族迟早得与吸血鬼狼狈为奸,其原因非常简单,此人名为纳吉·克雷文。
在这个古早的时空中,靳一梦本次历练的目标之一、原有未来中的血族代长老以及屠狼者,三河伯爵纳吉·克雷文,尚是一名血液温暖的人类。纳吉伯爵大约三十来岁,他倨傲、富有而英俊,赢得过数场比武大/会的冠军荣誉,三河两/岸到处都是他的粉丝。他娶了第二任妻子,拥有一名聪明伶俐的继承人,而这名继承人此时正在另一名大贵/族身侧做养子,且已经与贵/族之女订婚……总之这家伙是个标准的人生赢家,靳一梦不大明白他为啥想不开要去当吸血鬼。
永生或许很棒,但对于一名需要时常抛头露面的天/主/教国/家人类贵/族而言,血族身份不仅会带来一些不可避免的麻烦,更会使其所拥有的一切变得毫无意义。成为青春不老、长生不死的血族,意味着这名人生赢家必须放弃自己的家族、荣耀与地位,而那是他为之骄傲与奋斗的一切。当他的朋友凋零、妻子故去、儿子老迈,他依然不见天日地年轻着,也许连其儿子的葬礼都无缘参加。那个他曾经如鱼得水的世界变成了一抔沙,任他再用/力,终究是握不住。
靳一梦忍不住想起了几乎与纳吉伯爵同模的另一名人生赢家“伯爵”弗兰克·约克,他曾经怀着某种男人都懂的心理不怀好意且充满好奇地问过对方到底行不行,毕竟从生理上来说,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约克伯爵应该算是已经死透了。彼时的弗兰克黑着脸告诉靳一梦,自己当然硬得起来,只要有血液入腹,他就能够将其能量转变,用于维持一些必要的生理机能。当然,这么搞确实比较累,但只要他愿意,想搞多久就能搞多久。
“你太惨了。”当时的靳一梦咂舌道,“要是我连搞都懒得搞,除非妞儿特漂亮。说起这个,我估计你平时也没什么想头吧……”
“这你错了,我倒还挺喜欢这种堕/落之事,它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我感到‘活着’的事物。”弗兰克略一停顿,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它毫无意义,只不过是一些假象,即使播种再多也不会有任何收获。我曾经有个孩子,只是还未出生就死了。我的血脉早已断绝,只希望当我再次回到原生宇宙时,能看到甥侄们长大成/人,子孙满堂吧。”
靳一梦仍然记得约克伯爵当时的神色,那是一种无可奈何、万念成灰的落寞与苍凉。在那次谈话中,弗兰克提到自己打算在新等级中努力挣钱,好兑换血族天赋树中的“日行者”能力。这一能力不仅贵得要命,而且对于能够驭使精神力护盾(即他周/身常驻的黑雾)抵御日光的“伯爵”而言根本可有可无,对其实力提升亦无甚益处,但他想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沐浴那一轮从地平线升起的火红朝/阳。
靳一梦一念至此,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遂掏出一部得自血兰宇宙的手/机,开机后对着太阳拍了几张照片。这事儿干得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但他等李/明夜等得实在有点无聊,让他回旅馆等又多少有些耐不住,有点事儿能供他折腾一下总归是好的。
靳一梦忽然瞥了街角一眼,随即手腕一翻,将手/机收了起来。过了片刻,哈文匆匆奔来,四下一望,又急吼吼地奔到他面前:“快跟我来,安德烈爵士正在找你。死了好多人啊,全都死了!”
“你先别慌。”靳一梦打量了哈文一眼。虽然侍从少年说得像是土耳其人或者狼人正在攻城一样严重,但此人虽然衣着匆忙面容惊慌,却没有任何斗殴的痕迹。他心念一转,陡然了悟:“红水村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哈文大奇。“我从镜子里……”
“镜子?”
哈文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语速极快地小声絮叨:“哦,就是驱魔人协会的双面魔镜,很贵很稀有的镜子。昨天有几个驱魔人去红水村探情况,莫顿叫他们带上了,我和我妈妈也有一对,是我老爸送给我的。哎呀,反正我从莫顿的镜子里看到红水村整个村子都被烧没了,到处都是焦尸……上帝保佑。”
靳一梦撇撇嘴。哈文是法尔卡斯爵士的侍从,而法尔卡斯根本就是个弟控,一天到晚围着莫顿团团转,能把靳一梦与莫顿联/系到一起的,则唯有狼人之事。红水村已经引起了狼族的注意,又说不定隐藏有狼族始祖威廉·柯文纳斯的踪迹线索,更是全村都感染了狼疫……在附近存在整整一船队血族的情况下,红水村被屠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只不过靳一梦确实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如此雷厉风行罢了。
靳一梦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既然驱魔人协会已然插手此事,自然会彻底断绝狼疫传播,血族又何须星夜赶赴红水村亲自屠/杀?如此一来,势必会引起驱魔人协会的注意。虽然在本宇宙之中,吸血鬼这一种/族暂时还与邪/恶扯不上啥关系,又长期低调地奋斗在抗击狼疫第一线,多少算是于民有功,但血族毕竟是一个饮血为生,极具传染性,又见不得光的强大物种……这种/族特性一旦曝光人前,总归是有些不妥当的吧。
可是,除了魔武双/修,来去如风的血族,又有哪个势力能够做到夜驰几百里,将一个全是狼人——即使是新晋狼人,但依然个个都力大无穷灵活敏捷,更兼有极为恐怖的自愈能力——的村子烧成白地?
不过……“这又他/妈关我什么事?你的爵士老/爷到底知不知道老/子是个佣兵啊?找我办事是要付钱的,除此之外,还得看我乐不乐意呢。”靳一梦语气不耐。既然红水村线索已断,他也懒得再跟了,毕竟支线任务目标又不是仅仅只有威廉·柯文纳斯一个。他此时已经确认冷泉英子的确打算投奔长峡狼族,而他本人正打算让团队跟进血族这条探索路线,届时自然有机会接/触马库斯·柯文纳斯,而血族与狼族正在酝酿一场战争……很显然,这条探索路线可谓是一举多得,至少比跑去迷雾森林刨地要赚得多。
“爵士有很多钱,他的钱足够买下一个佣兵团,而且兵团里的战士个个都会比你强。”哈文立即不高兴了,显然他深爱着他的主/子,不过他还是做出了一个忍耐的表情,继续说道:“驱魔人打算搜索红水村,寻找幸存者与屠村者的线索,这件事儿需要和狼疫感染者打过交道的人帮忙,爵士推荐了你。你知道的,他们不被允许通/过三姐妹河,卢西恩陛下不喜欢他们,所以没有人真的见过狼疫感染者……哦,除了那个越狱的家伙。”
这件事该由莫顿负责。“你们要去长峡了?”
哈文用惊奇的目光打量了靳一梦一眼:“是的,我们今天下午就得动身了。这真是太遗憾了,我本有机会参加纳吉伯爵比武大/会的,我以为我会在这儿获得人生中的第一个冠军呢……呃,如果爵士大人不参加的话。”
舞得动三十来斤的阔剑与比武大/会的冠军可是两回事。靳一梦差点被哈文逗笑了,年轻人总是夸夸其谈,还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莫顿居然舍得走?我还以为像他这么迷恋狼族的人,肯定会去红水村挑一个狼族老婆。”
哈文笑了起来,他很不喜欢莫顿:“可惜红水村已经被灭了。”
“那他更该去了。”
哈文咯咯笑道:“哦,他也很不愿意离开,还为这个和爵士吵了一架,最后还是亚诺什……”他倏然住口,惊慌失措,“该死的。”
——如果靳一梦对匈牙利亦或是欧洲的八卦历/史比较了解,那他或许会知道“亚诺什”这个名字在本时间点的含义,可惜他对于欧洲的兴趣仅限于各种大大小小的军事战役。匈牙利的前任国王、波西米亚国王及奥地利公爵匈雅提·马加什一世享年47岁,其遗留下的唯一血脉是一名私生子,而这名私生子正是叫这个名字。
英明神武的黑军主/宰、奥斯曼帝/国“征服者”穆/罕/默/德二世的一生之敌,匈雅提·马加什一世这辈子功绩着实太多,又不巧死得太早,还没来得及对继承法动刀子,于是这名私生子便理所当然的无缘王/位。马加什一世的爱将基尼齐身为贵/族,自然要为贵/族势力考虑,于是便将来自雅盖隆王朝的弗拉迪斯拉斯二世奉为国王,并赶走了马加什的私生子。毕竟都说虎父无犬子,若是亚诺什像他老爹超过三分,那贵/族势力可谓是永无出头之日。
私生子没有继承权,照理来说,基尼齐与弗拉迪斯拉斯二世是大可以高枕无忧的——若是没有黑军的话。
黑军由马加什一世一手打造,乃是一支极为可怕的军事力量。诚然,在贵/族势力的压/迫下,如今黑军已经解散,甚至沦为盗匪之流,但若是它回到了匈雅提家族之人的手中呢?
所以,匈雅提·亚诺什还是死了比较好。
亚诺什本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于是他跑了。幸/运的是他还拥有一些真正的朋友,不幸的是这些朋友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也变得越来越少。无可奈何之下,他打算去邻国避难,也许在邻国能交到一些好运。当他途经金桃旅馆的时候,他的朋友接纳了七名佣兵同行。
——以上这些,靳一梦通通不知道……
不过说句老实话,他即使知道了这些背景剧情,也肯定会果断放弃此人的。要知道亚诺什在历/史上连个泡都没冒,这条探索路线一看就极为耗时耗力,需要在短期(即本宇宙几十年内)进出本宇宙多次才能大赚。有这功夫干点啥不行啊?他又不是马加什一世的粉丝。
实际上,本时间节点的河湾镇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区域,即使是在动/乱频发、机会遍地的中世纪欧洲,这样的区域也是极为罕见的。再没有这样的盛事了,不少有机会能够左右历/史、书写未来的势力汇聚于此。如果斗兽场学者索恩朝这里投上一眼,便会发现这里的因果线亮得近乎于辉煌。
这里是机会主/义者的天堂,亦是传说与歌谣开始的地方。不过很可惜,后世人可以听尽传说,当时人却必须做出取舍。靳一梦略等了等,发现仅凭“亚诺什”这个名字无法触发支线任务,便眨眨眼,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刚刚说什么?”他决定放弃这个亚诺什,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一个能搞出“双面魔镜”这种玩意儿的组/织还是比较感兴趣的,而这两条探索路线显然呈互斥状态。
哈文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也没说。哦,不是,我说爵士和莫顿吵架了。请快一点,爵士肯定等急了,而且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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