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尚有近千里路要走,姚星远很难想象,在天气愈发的冷的情形下,要怎么靠两条腿跋涉到胪滨府。
他身上带着不少银元,那是临行前他爹给的。
穷家富路,出门没钱寸步难行。
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他和李自强跟着许多人去退票,可俄人蛮横,说这铁路是中国人毁的,所以票不能退。
有人想要闹事,那些脾气本就不是很好,因为铁路被毁更加生气的俄兵直接举枪拉栓,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搂火。
这下大家偃旗息鼓。
姚星远和李自强沮丧的离开车站。
“咋整?”姚星远茫然的问。
“不知道。”李自强也懵逼。
姚星远一咬牙,决定去买马。大不了等到了胪滨府,把马再卖了,折些银子也不会太多。
李自强说:“俺不能让兄弟被坑,跟你一起去,俺懂得些相马的道理。”
姚星远大喜:“真是多谢大哥帮衬,哎呀,世上还是好人多。”
等去买马的时候,李自强果然说的头头是道。
还帮忙从28块大洋,讲到了26块。
姚星远也骑过马,骑术没多好,但至少能骑走。
李自强笑容很苦涩:“哎,命苦啊,俺只好两条腿蹚到博-克图站了。”
姚星远再感激,也不可能出钱给他买一匹马。
但是看李自强满脸苦涩,念及他一直帮忙,于心不忍,就说:“这样,咱们慢慢走,每人骑乘一段路。等你到了博-克图站,我在全力赶路。野牲口多,咱们这一路上也能彼此照应。”
李自强伸出大拇指:“兄弟果然是个讲义气的好汉。”
善良的姚星远笑了。
前面,刚走出去七八里,姚星远就要下马,却被李自强拦住:“俺还能再走走,你先骑。”
直到了一处叫爱林沟的地界,李自强才勉为其难上了马。
姚星远乐呵呵的说:“大哥伱脚力强,走了这么远竟然不见汗,我在马背上都冷的哆嗦了。”
李自强听了就笑着说:“我打小骑马,那我骑的快些,兄弟在后面快跟上热乎热乎。”
没等姚星远回应,他就狠磕马腹,马猛地窜了出去。
姚星远笑笑没当回事,但也没有跑,毕竟有着成年人的稳重。
前面有个急弯,李自强转过弯去,马蹄声渐远。
姚星远心里忽然有些不踏实,他终于小跑起来。
等绕过急弯,发现前面已经没了李自强和马的身影。
他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但又强行告诉自己:李大哥是好人,他定然在前方等我。
又走了一刻钟,还是不见人影。
半小时,看不见。
一小时过去了。
姚星远颓然,他已经明白被李自强给骗了。
这让他咬牙切齿,一会儿自怨自艾太傻,一会儿又恨李自强那个伪君子。
马背上,可还有他的行李呢,多亏钱放在了身上,不然让李自强一同卷走了。
姚星远和感受到了赵传薪在西伯利亚荒原上的孤独感受。
他独自在大山沟的铁路旁穿行,看着两侧掉光了叶子的林子,倍感凄凉。
过了晌午,姚星远饿得前胸贴后背。/apk/
走到了前面一座山脚下,看见有几户人家,他不由得大喜,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俺打听一下,此处是何地?”
“这里叫歪脖子树,你怎地走着来?没坐火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也不怕让老虎人熊给吃了。”
关外地名很土。
但这土的背后,充满了人情味。
比如三棵树,五棵树,比如老槐树、歪脖子树;二道沟、三道沟、五道沟、黄草沟、烂泥塘子沟、熊瞎子沟……
为何有这些地名?
此时的关外地广人稀,出行不便。有人小时候出门,长大了想找回老家,或许全靠地名中的特色结合记忆来找。
就像这里的那棵巨大的歪脖子树,一旦看见,就知道自己到家了。
所以才有个词叫——物是人非。
姚星远咬牙切齿:“哎,识人不明,俺叫人给骗了……”
他憋了一道的闷气,实在忍不住,对着陌生人倾述起来。
这人也跟着他骂了几句,说:“那你要是想继续赶路,可得抓紧了走,敢在天黑前,兴许能到雅鲁那边,那里能住宿,要是有钱还能再买匹马。”
这次姚星远长了个心眼,倾述归倾述,只是满脸苦涩:“哪里还有钱财?本想着到了胪滨府把马卖了再换成银钱,如今吃饭都成问题。多谢老哥,我这便立即赶路。”
实际上,他身上的钱财,再买两匹马也不是问题。
说完急匆匆的离去。
……
张寿增果然又来满-洲里谈判。
昨天,普提洛夫很嚣张,吴萨缔气势汹汹,霍尔瓦特和儒达诺夫在旁边添油加醋挤兑。
可到了今天,气氛有些诡异。
张寿增发现对方都是心事重重。
明明已经落座,可众人都在抽烟,谁也没先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普提洛夫才猛地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赵传薪竟敢将我们电报线路切断,他真是找死,我看他是等不及去死了!”
一惊一乍的,把张寿增吓了一跳。
宋小濂和黄仕福面面相觑。
我焯,还得是赵传薪,没有他不敢干的。
切断了电报,俄人就无法调兵遣将,难道像过去那样靠驿道传递消息吗?
真狠!
因为赵传薪切断了电报线,所以西伯利亚得铁路被毁的事情,还没有传递到满-洲里。
而岭东地区的消息更晚些,同样没传过来。
张寿增有点慌了,心里暗骂赵传薪坑人。
可脸上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豁然起身道:“普提洛夫大人好没道理,无凭无据污蔑人,我看今天没得谈了。”
说罢,转身就走。
普提洛夫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最终却没下令拿住张寿增。
宋小濂和黄仕福也觉得事情远远脱离了他们能掌控的范围,也跟着起身离开。
西伯利亚地区东段的电报线路被赵传薪破坏,但西段的没有。
沙俄宫廷很及时的收到了西伯利亚铁路被损毁的消息。
尼古拉二世刚愎自用惯了,闻讯大发雷霆:“该死,该死的,到底是谁干的,我该将他碎尸万段。下令,下令,我要你们必须抓住破坏铁路的罪魁祸首,我要将他挫骨扬灰……”
不怪他愤怒。
当初建铁路,人力物力财力,不知消耗几何。
而这条铁路对沙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目前可以说是西伯利亚的经济命脉。
一天不通勉强可行,十天不通损失惨重,一个月不通对经济的影响就可以用“巨大”来形容。
众大臣低头,不敢与皇帝对视。
最后,尼古拉二世看向了一个长发、胡子比头发更长,那一双蓝色眼睛让人印象深刻的中年男人:“拉斯普-京,依你的智慧,可知是何人所为?”
对旁人,尼古拉二世丝毫不掩饰暴戾情绪,唯独对这个拉斯普-京语气收敛不少。
别人噤若寒蝉,被人称为“癫僧”的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京却平静的说:“我看见了,破坏铁路的人是——赵传薪!”
他目光看向了东方,好像能穿过群山,穿过荒原,看透万里之外发生的事情。
殿中大臣有的低头撇嘴对这个神棍不屑一顾,有的将信将疑,也有的深信不疑。
因为这人多次预言,所言无有不中。
还治好了尼古拉二世的儿子的病。
坊间百姓,对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京的事迹津津乐道,都说他可以让女人神魂颠倒,他那一双淡蓝色眼眸对女人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还有说他那话儿夸张到吓人,没有哪个女人会对它无动于衷。
许多人把他视为宗教圣人。
也有人觉得他就是骗子。
尼古拉二世夫妇非常信任他,对他言听计从。
闻言,尼古拉二世脸色涨红:“赵传薪?岂有此理,又是赵传薪。电传普提洛夫少将,让他带兵剿杀此人,告诉普提洛夫,杀了赵传薪后将他尸体运到莫斯科,我要让世人看见,这种与我作对的中国人是什么下场!”
有人提醒:“陛下,铁路被毁的同时,电报线路也被切断。修复电报需要一段时间。如今想要下令,要么等电报线路修复,要么从乌兰乌德派人驱马,沿着旧驿道传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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