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时代合适,红脸也变白脸,反之亦然。
因为百姓太容易被左右了,无脑之人跟风,有脑子的人不开口。
赵传薪看着台下的芸芸众生,偷偷叹口气。
非黑即白的年代,看待这个时代,会认为将清廷推翻,带兵横推,然后大一统,便万事大吉。
赵传薪身处这个时代,他知道,这种想法幼稚而可笑。
清末的百姓,心里没有国家,甚至对国家未来正确走向没有概念。
有句话叫——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百姓没有魂,民族没有根,这样的国家是没有未来的,尤其在传承有序的中原尤为如此。
移民国家相比较而言反倒是更容易一些。
不是家天下的他们,更容易因利益抱团。
百姓的这种思维,还要持续几十年。
一个民族想要觉醒,是需要过程的。
想着瞬间让百姓洞悉这一切,大一统后心系祖国,有劲往一处使,那是痴人说梦。
赵传薪可以百分之一万的说,这会儿他要是搞大一统,只要他不坐宝座了,不出二十年还要乱。
他要是长期在位,那等于文明倒退。
而且他讨厌管理,讨厌闻鸡起舞,讨厌勤政,他性格根本不适合长期做管理岗。
至少,军阀混战是必须经历的,否则救命稻草出现,百姓也不会珍惜,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就像许多人键盘敲的噼里啪啦响,纵观他们个人人生——道理都懂,这辈子却一塌糊涂。
别说普通百姓,就算少数的聪明人,此时也大都迷茫,盲人摸象各执一端,摸着石头过河,小心的试探。
就算是那几位已经出生的伟大的人,赵传薪敢肯定,此时的他们也迷茫,他们此时也不敢坚定的说——未来是我们的。
孙公武不敢拍着胸脯喊:“我一定会成功。”
他只是和曹操一样,让大家望梅止渴。
已经渴了好多年了。
许多人甚至已经不愿意相信他了。
想到了这些,赵传薪来到扩音器前。
全场瞩目。
武师团那边看着他。
刘艾和白羊看着他。
胡适也看着他。
赵传薪用发声器官的左手按在扩音器上。
他说:“你们要明白,保住西域,并非为了那点葡萄干;保住草原,并非为了那口牛羊肉;保住要港,并非为了吃海鱼;打死这两位,也并非为了我个人名声。”
全场寂静。
等待赵传薪下文。
赵传薪继续道:“爱国爱的不是清廷,爱新觉罗他们算个几把?他们代表不了这个国家。”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都知道赵传薪和皇室不对付,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公开演讲中言辞针对清朝,针对爱新觉罗。
以前是心照不宣,现在不装了,摊牌了。
“赵先生好大的胆子。”
“这算个屁,炮轰紫禁城时候,就知道他胆子有多大了。”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人霍然起身:“一派胡言。”
周围人循声望去,震惊道:“莫不是上海知县田宝荣田大人?”
赵传薪脸上不见怒气,冲田宝荣勾勾手指头:“你行你上来说。”
田宝荣:“……”
不知谁聒噪道:“是啊,田大人上台讲几句。”
田宝荣听赵传薪诋毁辱骂朝廷,像是护主的忠犬,本能起身反驳。
但他可没做好上台准备。
田宝荣面红耳赤:“莫要在此妖言惑众,朝廷代表不了国家,难道你赵传薪可以?”
赵传薪点点头:“我可以啊,不但我可以,台下诸位都可以。是四万万同胞和脚下土地组成了国家。”
台下交头接耳,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觉得有理,有人只顾着看热闹。
就这状态,充分说明赵传薪的顾虑实打实存在。
就好像八国联军攻入紫禁城,百姓架梯扶梯,帮忙带路,给洋人嘘寒问暖,太监站在一旁看好戏。
庚子年至今才过几年?
台下的人,根本无所谓,潜意识里,中原天下姓爱新觉罗,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损失不到他们头上。
中间如果没有渡劫期,呵呵,就算拿了这天下就能飞升?
白闹了。
赵传薪忽然就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他助跑,一步迈出十余米,来到田宝荣面前:“伱是在跟我说话吗?”
田宝荣吓了一跳。
当直面赵传薪,他根本开不了口,没有那个勇气。
别说知县,巡抚赵传薪也不放在眼里,慈禧太后照样拿他没办法,袁慰亭也要低三下四。
赵传薪龇牙一笑:“你晚上睡觉,最好睁一只眼。”
田宝荣结结巴巴道:“睁一只眼,可免死乎?”
“睁一只眼,你或许会明白怎么死的,做个明白鬼。”
田宝荣“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你不能杀我,杀我即杀官造反。”
赵传薪今日口头辱骂爱新觉罗,虽然能引起轰动,但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要是杀了这田宝荣,当真就是造反了。
赵传薪没杀他,而是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很准,正中红心。
“啊……tui!”
“什么他妈的东西。”
旋即冲阿波罗影戏院经理摆摆手:“洗地。”
却是带着本杰明·戈德伯格一干人往外走。
武师团的人,全然不知何去何从。
赵传薪辱骂爱新觉罗,他们要是还跟赵传薪混一起,就给自己贴上了标签。
若是不跟,那可能得罪赵传薪。
进退维谷中,赵传薪已经带着徒弟和刘艾、白羊、干饭和苏巴出了影戏院。
“师父,他们没跟上来。”
“无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么。”
“要俺说,这武不练也罢,没练出一点血勇来,都是明哲保身之徒。”
他说的没错。
史料可查,外面人脑子打出狗脑子,这些武术大家关进自家院子里无伤渡劫,偶尔上个擂台,就算是民族英雄了,影视剧大书特书。
观众知道霍元甲,知道黄飞鸿,知道叶问,知道孙禄堂,知道尚云祥……知道吴禄贞的却少,知道那些真正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少之又少。
就像叶问,那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代表,后面却拍成了民族英雄,镶上了金边。
赵传薪不怪他们,但也谈不上敬仰。
此时,后面一人跟了出来,却是李书文。
“等等。”
赵传薪回头,露出了个真诚的笑脸。
他很少这么笑。
平时对他恭恭敬敬的张占魁,都没跟出来,李书文却出来了。
赵传薪对他刮目相看。
李书文说:“赵先生,来时,贵徒包揽路费食宿,回程李某身上也无一两银子可用,还需仰仗贵师徒。”
赵传薪笑的更畅快,一把揽住李书文瘦削的肩膀:“所谓轻言大义者,临阵必变节。老哥,别说什么路费食宿,吃喝嫖赌抽,咱也不在话下。”
李书文:“……”
本杰明·戈德伯格说:“李师傅,你和俺师伯以兄弟相称,想来多年未见,也是想念的紧。恰逢俺也要去鹿岗镇,不如随我北上,回天津卫的盘程,俺也全包了。”
李书文闻言当真动了心:“好,便走上一遭,看看我那位赵兄弟。”
赵传薪乐呵呵:“我这徒弟颇有家资。对了,本杰明,咱爷俩还有一桩大买卖要谈,给墨西哥专供的军械……”
……
日本。
民众游行示威,要政府向清廷讨个说法。
以前,赵传薪杀日本人,多是军人士兵,要么就是使馆官员和间谍,让人无话可说。
此次,赵传薪杀的除了梅谦太郎等一干海商外,还有许多外出务工的渔民水手。
这种不留活口的杀法,让日本全民震惊。
随之而来的,还有对华人的排挤。
孙彦光的店铺被人砸了。
有的在日华人找地方避风头,有的却想着打道回府。
周-树人哥俩和孙彦光赫然在列。
双方在船上相会,孙彦光听这哥俩谈吐不凡,而这哥俩见孙彦光帅的发光,自然攀谈起来。
兄弟俩回国不知做什么,孙彦光说:“胪滨府开设初等和中等学堂,正招揽教师,不若前去应聘?”
他虽然在日本玩刺杀,可对国内消息也是了如指掌。
毕竟崇拜赵传薪,而赵传薪又在胪滨府做知府。
周-树人摇头:“我要先回家处理些事情再做计较。”
孙彦光惋惜:“你错过了绝佳的机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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