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市长，听说你们市里的第一建筑公司，出了此问题。”

曹振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一种十分随意的语气问道，似乎他还是刚刚知道这个事情没多久。事实上，谭德林和浩阳市一建公司的案子，早就在曹振起的高度关注之中。谭德林与削宏，市一建公司与宏大建筑总公司，本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曹振起的精明和政治敏感性，焉能不闻不问。

刘伟鸿点点头，说道：“是的，曹书记，根据削宏以前的举报，谭德林和市一建公司存在着较为严重的经济问题，而且谭德林身为党员干部，却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很深的纠葛，这个人，带有一定的黑社会性质。

前段时间市里搞治安大整顿，抓了一大批流氓混子，其中不少人就和谭德林称兄道弟。谭德林利用贪污受贿和转包工程赚来的不法收入，供养着一批社会上的打手。凡是和他不对路的人，都肆意打击报复。群众对谭德林的民愤极大。”

曹振起的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

刘伟鸿这话，说得有点“不三不四”。一会儿说是削宏以前的举报，一会儿又跟治安大整顿扯上了关系，到底谁才是谭德林倒霉的“幕后推手”，不好确定，似乎在故布迷魂阵。

甚至包括削宏被人杀伤，“以示警告，”其中的内情，曹振起都颇为怀疑。曹振起还是不大相信浩阳市的“黑社会”真的有这么嚣张，敢于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有削宏和郭丽虹那单包的母子俩，才会深信不疑，然后什么都往外撂。

但现在这个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削宏已经在工安局“竹筒倒豆子”，刘伟鸿手里掌握了大量的“筹码”，足以和他曹振起进行“平等谈判”。

曹振起身为地委书记，何者重要，何者次要，区分得十分清楚。

“据说谭德林不但和社会上的流氓混子有勾结，和市里面的一些领导干部，也有些较为密切的往来？”

曹振起依旧不动声色地问道。

刘伟鸿说道：“是有这个情况。尤其和常务副市长周鹏举同志的关系，颇为密切。他们在江海宾馆有专门的聚会场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一起打牌娱乐，还涉及到一些复杂的男女关系。这个案子，彻查下去，很可能会牵涉到许多的干部，造成比较大的影响。”

说到这里，刘伟鸿替了一眼曹振起。

曹振起脸上还是波澜不惊，问道：“那你们市里的意见，打算怎么处理呢？”

刘伟鸿笑了笑，说道：“暂时还没有进行具体的讨论，不清楚宋书记和其他同志是个什么意见。”

曹振起微微一笑，说道：“那你个人是什么意见呢？”

这一回，刘伟鸿没有急着回答曹振起的问题，双眉微蹙，似乎在考虑措辞。

曹振起说道：“刘市长，这是私人谈话，不是组织次定。”

刘伟鸿点点头，说道：“曹书记，我个人的意见主就是四个字一深挖细查！”

曹振起双眉一跳，冉道：“深挖细查？怎么个深挖细查法？”

“可以分两个方面来考虑，第一个当然是严肃处理，对于任何一个违法犯罪的干部，不管他的职务多高，以往功劳有多大，都不能姑息迁就。但在具体的方式方法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下。毕竟涉及到的干部人数可能比较多，案情也比较复杂，不能冒失行事。对于问题不是很严重的干部，可以先来取党内纪律检查的措施，只有对于少数问题严重的干部，才来取强制措施。最重要的是要严格控制范围，控制舆论导向。避免在调查阶段受到太多的外界干扰。”

刘伟鸿不徐不疾地说道，语气十分笤定。

曹振起嘴角闪过一抹笑容，随即说道：“刘市长，案情复杂，可能调查取证的时间也会比较长吧？”

刘伟鸿说道：“根据现在的情况来分析，调查取证的时间确实会比较长，三五个月能够结案，就算是很不错了。不过办案主要是讲究证据，尤其是涉及到党员领导干部的案子，更加要证据确凿。时间长一点，没关系。反正这又不是完成硬性任务。”

曹振起点点头，说道：“嗯，这个思路很正确。我比较赞同，相信宋晓卫同志和市委的其他同志，应该也会比较赞同的。”

刘伟鸿微微一笑，说道：“不管怎么查办这个案子，归根结底是为了浩阳市的经济建设更加快速的发展。抓人也好，判刑也好，都不是我们的目的。”

曹振起再一次点头，话锋一转，忽然转到了削宏身上，问道：“刘市长，孙宏的伤势怎么样了？”

刘伟鸿说道：“没有大碍。他主要受的是皮肉伤，对他出车的人，很有分寸，主要是也要威胁他。”

“虽然只是皮肉伤，但这种行为的性质非常严重。请你督促市工安局抓紧侦破，一定不能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曹振起眼里闪过一抹凌厉之色，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刘伟鸿淡然说道：“请曹书记放心，真正的犯罪分子，肯定不会逍遥法外。不管调查的时间多长，取证的难度有多大，都一定会将他们绳之于法的。如果我们市里的力量不够，我们会向地区求援，如果地区的力量还不够，也可以向省里求援。”

曹振起双眉一挑，望向刘伟鸿的目光忽然变得十分严厉。

刘伟鸿却依旧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对曹振起严厉的眼神，视若无睹。

曹振起的眼神随即变得平和，淡淡地说道：“刘市长，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打扰曹书记休息，不好意思。”

刘伟鸿便即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向曹振起告辞，转身大步离开了二号别墅后花园。

望着刘伟鸿高大的背影，曹振起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

刘伟鸿离去之后，曹振起又独自一个人在凉亭里呆了很久，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到天色完全黑透，郭丽玉怕他晚上着凉，去凉亭催了一次，曹振起才起身回了别墅，留下满地的烟头。

曹振起以往的作息，是很有规律的，吃完晚饭，看《新闻联播》，如果没有其他应酬，就回书房去处理一些公务，或者看看书。今天他直接进了书房。

刚刚进去没多久，书桌上的电话机就震响起来。

“你好！”

曹振起停了一下，才抓起了电话。

“振起！”

电话那边，传来省委副书记兼省纪委书记方东华威严的声音。

“方书记，您好！”

曹振起的语气马上变得恭谨起来。

“振起，你那里怎么回事？怎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个常务副专员，和社会上的小流氓混在一起，还和社会上的女流氓不清不楚！你怎么教育他的！那个削宏，是你爱人的亲外甥？”

方东华随即在电话里连珠炮般地质问起来，似乎颇为气恼。

曹振起暗暗吸了口气。

这个事，肯定会惊动省里的。刘伟鸿也不可能不向李逸风陆大勇等人寻求支持。方东华此时打电话找他，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的，方书记，这是我对他们教育不严，我向您做检讨！”

曹振起也没有过多辩解，直截了当就承认了，语气很是诚恳。

反正是瞒不住的。

再说方东华是他的老领导，“恩主，”曹振起也不可能撇谎欺骗方东华，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既不仗义又其蠢无比。

方东华依旧怒气冲冲，说道：“振起，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有些失常啊。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你了？是不是你前委和小孩的事？”

曹振起连忙说道：“谢谢方书记关心，我前委和小孩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那就好。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你那里不能出乱子。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到全国党代会开过之后再说。这一点，你一定要心中有数！”

方东华严厉地说道。

曹振起心里明白，在此番的全国党代会上，方东华有可能当选为候补中央委员。好在刚才刘伟鸿也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严查缓办。全国党代会之前，将这个案子牢牢控制在浩阳地区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明白，请方书记放心！”

曹振起怎集犹豫，就给了方东华肯定的答复。

“嗯，一定要注意控制好。”

方东华这才略略放缓了一点语气。对于曹振起的能力，方东华还是不怀疑的。

稍稍犹豫了一下，曹振起便试探着问道：“方书记，省里其他领导同志，对这个鼻子，有什么具体的指示吗？”

方东华反问道：“你希望他们有什么指示？”

曹振起就有点讪讪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方东华这个话。

“你不要管其他领导有什么指示，你搞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别闹大，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方东华随即说道。

“是，我明白。请方书记放心！”

曹振起再一次对方东华做了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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