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省委常委院,刘伟鸿直接去了机场。坐李鑫的车一起去的。李鑫不是送他,而是和他一起去首都。上回李鑫跟刘伟鸿说,要转让维德俱乐部的股份,逐步收缩在省内的产业,将一些边边角角的生意都收了或者转让出去,只保留几个核心项目。为的是怕摊子太大,一时疏忽被别人抓住什么把柄,从而威胁到李逸风的地位。
李鑫表面上十分温文尔雅,斯文有礼,实则是个非常有决断的人。一旦做了决定,马上便付诸行动。这一回跟刘伟鸿一起去首都,自然是去拜会刘伟鸿在京师的那一批小兄弟,为李鑫在首都的“开疆拓土”打基础做准备。
李鑫准备在首都搞搞房地产,刘伟鸿完全赞成。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房地产将成为华夏国第一“抢钱行业”。别的行业是赚钱,房地产绝对是抢钱,而且是武装到牙齿的抢。
刘伟鸿当然不希望这种情形发生,但时代大潮不是他一个人能够阻挡得住的。当土地经济越来越成为各地政府的支柱产业时,任何个人和组织的阻拦,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李鑫驾驶着奥迪车,有点忧心忡忡,说道:“伟鸿,你真打算去久安吗?”
刚才李逸风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林启航有将刘伟鸿派往久安做“急先锋”的意向,已经很隐晦地征求过李逸风的意见。毕竟李逸风和老刘家走得近,在高层并非什么秘密。林启航要异动刘伟鸿,自然要先和李逸风通个气,如果需要的话,可能还要和老刘家的长辈通个气。
这都是常规的政治操作手法。
表面看,刘伟鸿就是一颗棋子,本身并没有发言权。在楚南,他只是一个县级市市委书记,在老刘家,他是小字辈。上级和长辈怎么决定,他就怎么做。但李鑫很明白,刘伟鸿绝对不是那样的“傀儡”,在老刘家,他是很有话语权的。如果刘伟鸿自己坚决不肯异动,谁也不好勉强他。
李鑫觉得,眼下刘伟鸿刚刚就任浩阳市委书记不久,撤区并乡建镇的试点搞得很成功,无论党务工作还是经济建设工作,都取得了极好的成绩,浩阳的基础也打得非常牢靠扎实,在这种情形下,完全没有必要“乱动”。安安然然在浩阳再呆个一两年,顺势提一级上副厅十分的顺理成章。尤其去久安“趟地雷”,就更没有必要了。
犯不着啊!
刘伟鸿微笑说道:“这要看林书记的坚决程度了。”
李鑫便有点犯愣怔,急道:“你还真想去啊?”
刘伟鸿说道:“我也没说想去啊。如果我是林启航,我就会这么干,把刘伟鸿弄到久安去。实话跟你说,我要真去了,李伯伯也未必就完全不乐意。”
李鑫奇道:“这可怪了,你去久安,我家老头子怎么会乐意呢?明摆着让我家老头子和邵令红‘火并’嘛,有人正好坐收渔人之利。”
也就在刘伟鸿面前,李鑫说话才这么直白,连“火并”都说出了口。
单纯从眼下楚南省的政治格局来看,林启航是最想让刘伟鸿去久安的。林启航这几个月与省里几个主要领导接触,发现楚南省的本土势力固然强大,却并非铁板一块。关键是以前胡高山在任的时候,就未能“一统江山”,李逸风、邵令红、方东华各有自己的一派人马,谁也不服谁。胡高山留下的那帮嫡系,则是又一股力量。
对于林启航来说,这种情形要算是很不错的。如果楚南省的本土势力有一个一言九鼎的权威人物在领军,他想要树立省委书记权威的难度就要大得多。现在几个巨头各自为政,自然给了林启航很好的机会。眼下,林启航需要寻找一个切入点,或者说突破口。
伍百达案忽然发生,刘伟鸿横插一竿子进去,这个切入点就出现了。而刘伟鸿,无疑又是最佳的“突破先锋”。后台大,背景硬,本身能力出众,所有的有利条件都具备了。而最关键的一点,刘伟鸿是李逸风的人,久安则是省委副书记邵令红的后花园,从辛明亮以下,几乎每一个副地厅级实职领导干部,均与邵令红有着或近或远的关系。
将刘伟鸿放到久安去,李逸风和邵令红之间“抱成团”的可能性便基本不存在了。为了支持刘伟鸿,李逸风不可避免的要和邵令红发生冲突。
无论刘伟鸿在久安搞不搞得出成绩,对于林启航来说,都有利。
真要是掀开了久安市的盖子,那么对邵令红或打或拉,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了林启航的手里。省委党群副书记的分量有多重,任谁都心里有数。眼下,邵令红是自成体系,省委组织部长何汝民是前任省委书记胡高山的旧部,都不能说是林启航的心腹。干部这条线,不抓在手里,省委书记拿什么立威?
一旦折服了邵令红,局势便立即大不相同。
假如刘伟鸿在久安市搞不出名堂,李逸风甚至是老刘家为了“支援”他,也必定要和林启航采取更多的合作。林启航周旋的空间就大了。
试想在这种情形之下,林启航又怎会不打刘伟鸿的主意?
至于说到老刘家和李逸风的不满,相对而言,便等而下之了。林启航让刘伟鸿去久安,肯定在级别和待遇上要给点甜头,平调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刘伟鸿没有这些靠山后台,林启航让人家去冲锋陷阵,总也要有些好处。
以刘伟鸿的年龄看,刚满二十六周岁就上到实权副厅,放眼全国皆是绝无仅有的。林启航不拘一格用人才,为老刘家培养后进晚辈,怎么说也该有份人情在吧?
万一要是刘伟鸿在久安走了麦城,或许有走麦城的苗头,林启航自然会将他调出来,不至于真的让老刘家的嫡系子弟在久安和人“性命相搏”。那是要结仇的。
从种种情势来分析,刘伟鸿去久安,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只要老刘家的长辈和李逸风不极力反对,林启航便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凡此种种,李鑫也是洞若观火,分析得很透彻。但刘伟鸿居然说李逸风可能也有这一意向,他就有点搞不明白了。
刘伟鸿笑道:“李公子言重了,火并还谈不上。林书记无非是想要揭开久安的盖子,但盖子揭开之后,如何处置,主动权就不一定是在他的手里了。一线的战斗人员,更有发言权吧?”
李鑫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起刘伟鸿来。
这话说得,牛叉啊!
刘伟鸿哈哈一笑,往椅子上一靠,掏出烟来,递给李鑫一支,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抽了两口,很惬意的样子。
听刘伟鸿话里的意思,他这是要直接和林启航“谈判”啊。问题是,他都还没去久安,就那么肯定,久安的盖子,一定能由他来揭开,谈判的筹码,就一定会掌握在他的手里?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李逸风确实是乐见其成。
林启航有清理楚南本土势力的意向,李逸风又何尝没有整合本土势力的想法?老侯家想要趁机向楚南渗透,老刘家未必就没有这个念头。机会合适的时候,李逸风在前面发力,加上刘成胜在后面推一把,楚南省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最后“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刘伟鸿在久安的突破是否得力。
李鑫狠狠抽了两口烟,忽然就笑了,说道:“伟鸿,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我看你啊,就是心里憋着股气,想要去久安见识见识那些厉害人物,是吧?”
李鑫和刘伟鸿可谓知己,刘伟鸿心里想些什么,他还是能猜个大概的。政治上的情势,刘伟鸿分析过了,肯定有这个考量在内,但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刘伟鸿心中动了杀机。
刘伟鸿冷笑一声,说道:“那算是什么厉害人物,跳梁小丑罢了!”
李鑫叹了口气,说道:“在你眼里,当然是跳梁小丑。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就是凶神恶煞了。可以丧生,可以破家!”
刘伟鸿的脸色便严峻起来。
李鑫的话说得直白,却就是这么个道理。
伍百达赚了些钱,还算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民营企业家,邵银燕更是政府干部,在那些人眼里,和待宰的羔羊也没多大的区别,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久安混乱至此,刘伟鸿焉能无动于衷。他真要是无动于衷,当初就不会叫夏寒去久安抓人。
“如果真要去,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一点的。”
稍顷,李鑫缓缓说道。他了解刘伟鸿的性格,见了刘伟鸿这个样子,就知道刘伟鸿决心已定,便即从技术角度分析问题。
刘伟鸿点了点头。
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点,他和李鑫的想法完全一致。
很快,奥迪车开到了大宁机场,李鑫将车子在机场寄存了,和刘伟鸿一起,拿着简单的行李,走进候机室。一个小时之后,两人一起登上了飞往首都的班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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