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主任,刘局长,张主任,请!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向各位领导汇报。”
在门口寒暄了几句,陈文中便伸手延客。
孙昌平微微一蹙眉头。
也许陈文中“倨傲”的态度,刺激到他了。孙昌平也属于那种比较老派的领导干部,颇为讲究官威官体,总觉得领导干部和普通群众之间,就是应该与区别的。这个陈文中,本质上就是个普通群众,不过是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赚了几个钱,就牛皮哄哄的,自以为是,想要和他这位省国资办主任,堂堂正厅级干部平起平坐。
难怪孙主任心中不悦了。
不过看上去,刘伟鸿倒是并不在意,至少脸色很平静,没有丝毫的变化。
至于张主任与镇上的干部,那更是见怪不怪了。谁不知道陈文中是贺市长的座上嘉宾啊?据知情人透露,陈文中在贺竞强面前,都翘二郎腿的。
谁叫人家有钱呢?
大家一起进了红星锻造厂的办公大楼。
很老式的办公楼,估计还是七十年代的产物,筒子楼模式,进门之后,一左一右两条走廊,走廊两边则是一排排的房间,阴暗无比。
陈文中领着大伙上了三楼会议室。
会议室较为宽敞,正是上午,窗户都打开来,采光程度也好不错,天气不冷不热,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山野自然的清香,举目望去,窗户外不远处就是绿油油的青山,令人情不自禁的胸怀一畅。
老式的东西,自也有老式的好处。
会议室内倒是布置一新,一张大大的椭圆形红木会议桌摆放在会议室的正中央,会议桌的中间位置,放着几盆花草,四周则是人造革的椅子,看上去坐起来应该比较舒适。
“孙主任,刘局长,请坐!”
按照职务,孙昌平级别最高,应该请他坐主席位置,孙昌平却谦让刘伟鸿坐主位,自己甘愿坐在刘伟鸿的左首。
“呵呵,刘局,不用客气了,这一回考察,是以督察局为主,我们省国资办就是陪同。工作第一,刘局不必谦逊!”
孙昌平打折哈哈,笑容可掬的说道。
刘伟鸿客气了两句,却也当仁不让,径直在主席位置上坐了,神态坦然。
张主任等平原干部便暗暗点头,豪门子弟就是豪门子弟,果然跋扈。
陈文中和红星锻造厂的几名工作人员,在刘伟鸿的右首落座,另有工作人员奉上茶水。
张主任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孙昌平刘伟鸿俱皆是外来者,平原市这边的陪同人员,以他的级别最高,必要的开场白,自要由他来进行。
不料他还未曾开口,陈文中那边就先说话了:“刘局长,汇报可以开始了吗?”
顿时将张主任即将出口的言辞硬生生的逼了回去,一张脸憋得通红,又是尴尬又是愤怒——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的生意人?
真不知道陈文中的钱,是怎么赚到的。莫非他自以为有了贺竞强做靠山,那就谁都不用放在眼里了?
该死的二鬼子!
刘伟鸿望了张主任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以示安慰。张主任连忙也报以微笑,心情忽然就开朗了。这位刘局长,年纪轻轻,不但观察事物细致入微,还颇能理解别人的心理。张主任对刘局长的观感,顿时大为转变。
“陈总,开始吧!”
刘伟鸿这才转向陈文中,缓缓说道,脸色严肃,凛然生威。
陈文中心里打了一个“突”。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如此不通人情世故,而是前来平原之时,贺竞强曾经和他长谈过,对他说内陆偏远地区人民的思想观念与沿海发达地区人民的思想观念,完全是两回事,差不多有十来年的差距,请他不必过多理会这些人情世故上的东西,认真搞好工厂才是最要紧的。其他后勤支援工作,自有贺竞强与市政府亲自出面为他协调。
一直以来,陈文中就是这么做的。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平原市国资办的同志,已经在私下里送给他一个“二鬼子”的外号。
但现在面对着这位比贺竞强还要年轻的刘局长,陈文中蓦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因为刘伟鸿的到来,昨晚上贺竞强专程给他打过电话,请他做好汇报的诸般准备工作,刘伟鸿对工作的要求是很严格的。
陈文中与贺竞强打了多年的交道,对贺竞强的手腕很是佩服,在他的记忆中,贺竞强如此郑重其事,好像还是头一回。
却不知道这位刘局长,到底有何本事,让一贯镇定自若的贺市长,也感到了紧张。
“好的,刘局长……”
陈文中点了点头,强行镇定自己的心神,打开面前的资料夹,开始进行汇报。
这样的汇报,当然非常的官方化。陈文中主要是介绍了恒兴机械制造集团公司与红星锻造厂进行合作的基本情况。
根据陈文中的介绍,恒兴机械制造集团乃是越中省颇有名气也颇有实力的大型制造企业,公司注册资金八千万,现在拥有分公司五家,在职员工六千多人。今年上半年,受平原市政府的邀请,前来平原进行投资考察,随即与红星锻造厂达成合作协议。
目前恒兴机械制造集团与红星机械厂已经完成了合作重组的第一步工作,成立了新的“红星机械制造公司”,并且在工商局进行了重新登记注册,陈文中为公司总经理,法人代表。按照合作协议,红星锻造厂作价两千万入股,占有新公司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恒兴机械制造集团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有控股权。
眼下,新公司所需的机械设备,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越中省总公司运过来,一个车间已经完成了机械的安装调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快能够在下个月就开始生产。
陈文中介绍,新公司主要是生产各种建筑设备与矿山机械设备。平原市虽然交通不便,基础薄弱,但矿产资源尤其是煤炭储存,非常丰富,省市两级政府,正准备对这些矿产资源进行大规模的开发利用,生产矿山机械设备与建筑设备,要算是个很不错的门路。只要产品质量过硬,价格合理,销路是不成问题的。陈文中很自信也很乐观地估计,到得明年,新公司就能开始产生盈利。
一旦谈到具体的工作,陈文中便将心中的那一点紧张之意抛到了爪哇国,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不时挥舞一下手臂,加强语气,看上去不像是汇报,倒像是他在给干部职工们做报告。
在汇报过程之中,陈文中也简单谈到了这几年红星锻造厂的基本情况。从八十年代末期开始,红星锻造厂就没有了军工产品的订单,只能零打碎敲地生产一些机械设备的零部件,主要还是为秦关的一家设备公司代工,利润很薄,加上厂里职工众多,包袱沉重,连续五年,一直都在亏损。到目前为止,红星锻造厂已经欠了银行债务一千七百多万,而且完全看不到归还的希望。
谈到这些情况的时候,陈文中脸上浮现出又是鄙夷又是傲然的神情,俨然他就是救世主,从越中过来挽救红星锻造厂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干部职工们。
平原市国资办张主任和红星镇的干部们,脸上隐隐有不悦之色。
对陈文中汇报的情况,刘伟鸿不置可否,问道:“陈总,我想知道,新公司打算怎样安置锻造厂原先的干部职工?”
“择优录取,竞聘上岗!”
陈文中毫不犹豫地答道,语气非常的肯定。
刘伟鸿笑了笑,说道:“陈总,请你谈得详细一点,怎么个择优录取法?又怎么竞聘上岗?”
陈文中望了刘伟鸿一眼,答道:“刘局长,我们总公司对员工的选拔,有统一的标准。按照文化素质,年龄,健康状况,技术水平等等客观条件,制定了统一的选拔标准。不但在红星厂,在其他分公司,我们都是按照这个标准来进行考核的。红星厂原先的职工,要在新公司上班,都必须要经过笔试与技能考核,两样都过关了,年龄也在四十五周岁以下,我们就会安排他们在新公司上班,工资待遇和其他分公司的员工一视同仁。多劳多得。至于红星厂以前的干部,由市里统一安排。他们如果愿意继续留在新公司上班,也一样必须通过考核,由公司统一安排分配工作,不保证享受原先的干部待遇。”
刘伟鸿双眉微微一蹙,继续问道:“陈总,那年满四十五周岁的职工,或者是不符合你们用工标准的职工,你们打算怎么安排?”
“刘局长,这个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这是市政府的事。当初在签署合作协议的时候,这一条就写得很明白。我们公司,只会录取对我们有用的人才。不符合要求的职工,我们没办法用。我们是私营企业,盈利是唯一的目的。其他方面的问题,我们无力解决。”
陈文中神情坚定地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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