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众人就分别了。
子女双亡的叶弘,孤身一人留在了烟水城。
夏典司回了乾学州界的道廷司。
顾长怀也要回道廷司,但是在此之前,他要先把墨画,送回太虚门。
最近诸事纷呈,变故频出,不亲自把墨画送到山门口,他多少有些不放心。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将近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到达了太虚城,并在半个时辰后,抵达了太虚门的山脚下。
望着烟云缥缈的太虚山门,顾长怀总算放心了。
在龙王庙,墨画被关在白骨迷宫,被血色淹没的时候,他心急如焚。
生怕今生再也没办法将墨画带回来,那样他不仅自己心中有愧,也没办法向表姐,还有太虚门交代。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好了,回去心无旁骛,安心修行,其他事就别想了。”
顾长怀嘱咐道。
“嗯。”墨画点头,而后摆了摆手道,“顾叔叔,道廷司事情多,也很忙,我就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吧。”
顾长怀颔首,又叮嘱了一遍,便驱车离开了。
墨画站在山脚下,冲着顾长怀挥手,直到顾长怀的马车,绕过山角,消失在山道上,这才转身。
但他却并未向太虚山门处走去,而是转了个方向,沿着两侧的山势,踏上崎岖的山路,来到了附近的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凉的山峰上。
太虚山很大。
太虚门的占地,也只是太虚山的主山脉。
除此以外,两侧还有很多偏僻的,荒凉的,草木茂盛,山石嶙峋,不宜建殿立宗的野山。
墨画来到一处小山巅。
面前是悬崖,四周无人迹,云遮雾绕,草深石险,不会被人发现。
墨画挑了块大石头坐下,而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蒋老大的那份名单。
墨画看着名单上的名字,目光冰冷。
他说过了,该死的人,是会死的。
他也答应了,要为差点就化为厉鬼的叶锦师姐报仇。
既然如此,那这个哮天犬,就必须要死。
他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他。
神明也不行。
墨画将名单,放在面前,而后取出从龙王庙附近,截取的一瓶烟水河的河水。
又取出从龙王庙祭坛前,那份无字血碑上,刮下来的血垢。
将血垢融于河水,泼在玉简名单之上。
而后墨画手握着名单,悉心感应,借助此份名单,通过冥冥之中的某种因果联系,沟通着远在龙王庙中的那份祭坛。
大荒邪胎,是祭坛的主人。
现在大荒的邪胎,融在了他的伏矢魄中,与他融为一体。
邪胎是他,他就是邪胎。
那么,他也是祭坛的主人。
而包括水阎罗在内,所有名单上的罪修,通过魂契,都将自己的一部分神魂,献给了大荒邪胎。
大荒邪胎,掌控着他们的生死。
而现在,墨画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大荒邪胎。
也就是说,他也掌控着,名单之上,所有人的生死!
片刻之后,烟水河上波涛微澜,龙王庙内阴风阵阵,祭坛之上,也亮起了晦暗的血色。
它在迎接主人的呼唤。
识海之中,一份血色名单,浮现在了墨画面前。
名单之上,刻着血字。
每个血字之中,都缠绕着一缕命魂。
墨画没有丝毫犹豫,伸出白嫩的手掌,将这些命魂,一个接一个捏碎,一个接一个抹杀。
他要斩草除根。
不光是水阎罗,这个名单之上,所有的罪修,他要一次性全部抹灭!
这份魂契,是滋补邪神的渠道。
同样,也是孵化邪神爪牙的温床。
若不彻底抹杀,将来指不定还会再敷化出“火佛陀”和“水阎罗”这样的人物。
什么金阎罗,木阎罗,土阎罗……
墨画懒得一个一个折腾,索性全部扼杀在摇篮里,直接将他们的命魂,尽数掐灭。
名单之上,残留的诸多血字,被墨画借邪胎的身份,以“主人”的权威,一个接一个抹去。
神魂也被一个个捏碎。
每捏碎一道命魂,便有一缕哀嚎声响起,魂魄应声消散。
名单上的血色名字,也随之暗淡,意味着彻底的身死魂消。
墨画一捏,就死一个。
就这样,不知捏了多久,终于,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名字:
水阎罗。
“我说了,你死定了。”
墨画冷冷道,而后伸手一掐,也将水阎罗的命魂,给捏碎了。
在世俗中,或许有着名利傍身,有权势倚仗,有着灵力肉身的重重藩篱。
但在神魂之道中,生死平等。
掐死他一个血脉高贵,身份尊崇,将来也可能位高权重的天之骄子,并不比掐死别人难上多少。
只此一掐,生死既定。
至此整个名单中,所有名字全部抹消。
所有将神魂出卖给了邪神的罪修,尽皆被抹去了残魂,身死道消。
这个名单,也就彻底废掉了。
墨画凝结法术,将这枚玉简,彻底轰碎,而后将玉简的碎玉,洒到了面前的悬崖中。
山风一过,一点粉末不留。
万丈深渊,吞了罪证。
太虚的云雾,遮住了因果。
天边璀璨而绚烂的夕阳,照着墨画独立于山巅的身影,宛若一尊漠视苍生的神明。
做完这一切,了结了一切因果。
墨画收拾好心情,揉了揉脸,化去脸上的杀气,神情重又变得从容而温和。
他伴着山间云雾,踏着嶙峋的山石,脚步轻盈地走向了太虚门。
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虚门小弟子。
而在他掐灭神魂的同时,乾学州界,及其周边地界,诸般诡异的死兆频现。
乾学州界以外,一处荒山僻邻间。
十来个罪修设了埋伏,手握刀剑,捏着符箓,正准备劫持一个路过的,拖家带口的修士商队。
可还没等他们动手,罪修中的几人,突然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瞪大了双眼,双眼之中,满是血丝,兀自挣扎嘶吼,宛如发疯了一般,片刻后印堂一黑,颓然倒地,不明不白间,就此咽了气。
而商队的修士,也发现了异状。
一场伏击战,便演变成了一场正面厮杀……
……
乾学州界周边,一个不知名的小仙城。
一个屠夫般模样的邪修,抓了几个无辜的散修,按在砧板上,正准备剁了之后,用来煮汤。
他是筑基巅峰,他的邪功,差一点就要突破了。
一旦人屠之功大成,所有人都要奉他为“大哥”。
可当他刚举起屠刀时,因果断绝。
仿佛有人冥冥之中,一只手掐灭了他的命魂。
邪修目光暗淡,血腥的眼眸中,渐渐只剩眼白,而后小山一般肥硕健壮的身体,就这样没有一丝伤口,轰然倒地,彻底气绝。
门外守门的两个杀人如麻的邪修,也神情痛苦,一并死去。
不远处,一间花楼里。
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绑了几个姑娘,在女子惊恐的目光中,正准备大肆采补一番。
可他刚脱完衣服,脸色骤然铁青,猛然一阵抽搐后,便倒在了床边,气绝而死。
……
乾学州界内,道狱中。
一个缩在角落,用易容术改头换面的罪修,正一脸阴笑地在墙角处画着横线,以此算着自己“出狱”的日子,想着出去后,再做一笔大买卖。
可突然之间,死兆降临。
他的心脉,宛如被人揪住了一般,无法呼吸,剧痛无比。
他拼命挣扎,拼命呼喊,手指抓在墙壁上,抓得指节血肉模糊,抓得一面墙血痕斑驳。
片刻后,他渐渐咽了气,再没了动静。
墙上他曾经画下的横线,全被他用手指抓出的血迹盖住了。
他之前算的日期,也全都作废了。
他死在了道狱。今生今世,再也出不去了。
……
而乾学州界内,几个不大不小的宗门之中,也有弟子突然离奇死亡,令长老们震惊,但窥查其死因,却毫无头绪。
……
与此同时,烟水河上。
夏家的灵舟中。
花如玉正在客房之内梳妆。
她用脂粉,将自己面容上灼伤的痕迹,一点点盖住,借着这些外物,让自己显得仍旧娇艳貌美。
红艳艳的房间中,花如玉俏脸狰狞,被红光映照下,宛如鬼物一般。
“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性。”
“越是身居高位,便越是好色。”
“老娘在床上服侍人的本事,可是一般女子学也学不来的,即便如今年老色衰了一些,被公子们瞧不上了,但这一身风月伎俩,还是能用来调教小丫头,将她们调教成床笫之间,令人销魂的尤物……”
“公子们可舍不得我死……”
“更何况,这么多年了,老娘卖身赔笑,结识了不知多少人物,想我死?哪有这么简单?”
“胭脂船翻了,早晚还会有别的船,只要男女之欲还在,这天下的船,多了去了……”
花如玉面含怨气,一边念叨,一边梳妆。
可相由心生,她再怎么涂脂抹粉,也改不了镜中一张恣睢扭曲的面容。
再加上灼痕,更像是一张,撕碎了又重新缝在一起的刺绣,显得更加不堪入目。
花如玉怒不可遏,恨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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