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皇后顿时心中一软。
终于是代替了这个孩子,看了一下那劄子的内容。
很简单,很干净的文字。
正是如此,没有留下任何空隙和可供人利用的地方。
而宰执签押的花字,也都是规规矩矩,没有任何错漏。
向皇后放下心来,便命人将劄子,送归高太后处。
高太后自然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切。
但她也没有多想,更不愿意去多想,也不可以多想——向皇后如今可不仅仅是皇后!
她还是皇子、以后的太子、将来的天子的嫡母!
不是有名无实的嫡母。
而是实实在在的,得到了皇子孝笃、亲昵,也得到了德妃朱氏当面亲口交托皇后抚养、教育和照顾的嫡母!
自古以来,母以子贵,子以母贵!
皇子的地位,因向皇后而拔高。
而向皇后的地位,则将同样因为皇子变成太子、天子而不断拔高。
于是,高太后接过粱惟简递回来的劄子,然后对帷幕外的宰臣们说道:“老身与皇后,已经大体赞同诸位髃臣的奏请,只待官家醒转,便着人报与官家!”
“在官家未醒之前,还需请诸位髃臣,仿治平故事,留宿于此!”
帷幕外的群臣,当即集体持芴而拜:“臣等同奉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旨意!”
便一个个如同木头一样,笔直的矗立在殿中。
高太后见了,连忙吩咐粱惟简:“且去命人,给诸位髃臣赐座!”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
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
君前做事,自当有坐。
群臣纷纷称谢,然后按着班次,分作东西两府,各自持芴敬坐。
自然,高太后也不会让他们安坐。
于是,对帷幕外的群臣道:“却是要叫诸位髃臣知道,皇子延安郡王,不仅纯孝笃礼,自皇帝服药后,便日抄佛经两卷,日送福宁殿中,为皇帝祈福,兼为老身、皇后、德妃祈祷!”
“更是好学精俊,不止读通《论语》、《孝经》,甚明圣人之义,更求学于老身之处,老身尝命有司以《春秋》付之,不意皇子聪俊至极,不止尝读《春秋》圣人微言大义,犹能阐发仁圣聪哲之言!”
“老身尝以皇子之言,付学士院曾学士,学士观之,赞曰:皇子聪俊仁圣,自古罕见,臣窃见皇子文字,虽汉明少时不过如此!”
“老身妇孺之辈,不明圣人经义,然则皇子所为,却是需要告知诸位髃臣!”
说着,高太后就命人,将赵煦这些日子来,抄写的佛经,一卷卷的从御前取来,送去与帷幕外的宰臣传阅。
又命人去庆宁宫里,取来赵煦所献春秋经义文字。
宰执群臣,先是传阅了赵煦所抄佛经。
因为赵煦这些天,每天都献佛经两卷于御前。
所以,群臣得以人手分得一份还要多。
大家各自拿着经书,看着那一行行端正的馆阁楷书,每个人都是赞叹连连。
王珪的幞头下,汗如雨注。
他已经不敢想,他那日昏了头做的蠢事,若是被人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了?
便是都堂上的那一句失语,恐怕也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皇子纯孝笃礼好学如此,你王珪身为左相,居然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往轻里说,也是一个枣膏昏钝、尸位素餐的评价。
若是上纲上线,一个阴持两端、不顾大义的帽子,就能扣到他脑袋上。
司马君实和文宽夫,肯定会拿他做文章。
邵伯温说不定,会给他编排出一堆的丑事。
王珪听着,群臣在他左右的称颂声和赞叹声。
内心的惶恐与忐忑不禁又重了一分。
好在,这个时候高太后命人来给群臣赐茶。
王珪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一口热茶汤下肚,他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分。
可没有多久,从庆宁宫取来的皇子经义圈注和文字,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市井传说是真的!
看着那经书之上,和佛经上相同笔迹的小楷。
尤其是,皇子在郑伯克段于鄢那一段旁,以纸条所贴,阐发的仁圣之见,聪哲之问,就像一道道雷击,打向王珪。
王珪的身体,顿时摇摇欲坠。
一个踉跄,他竟跌坐在了木墩上。
左右内臣,连忙上前,前去查看。
就连帷幕之中的高太后与向皇后也被惊动,纷纷问道:“究竟何事?”
当听到是左相郇国公王珪不小心跌坐到了木墩上。
高太后和向皇后,当即关切的慰问了王珪,更命了国医去给王珪察看身体。
左相,乃是髃臣之首,官家肱骨,当然要给体面,也必须体面。
不过,无论是高太后,还是向皇后,都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王珪是三朝老臣!更在国朝大臣之中素以知礼明礼著名!
治平年间,濮议之争,王珪就是皇伯派的领袖。
一个如此知礼著称的大臣,怎么就会在殿前失仪了?
不管是高太后,还是向皇后,都在心里有了想法。
只是,如今最紧要的是立储,是待皇帝醒来。
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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