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同时,这个官员没有任何理想信念。
过去蔡确在台上,蔡京就是蔡确最坚定的支持者。
现在轮到他韩子华在台,蔡京就是他康国公韩绛的坚定支持者。
甚至未来吕公著、司马光上台,他照样可以是吕公著和司马光的左膀右臂。
所以,这种人不升官,天理难容!
但同时,这样的人,也太过可怕。
让韩绛对其忌惮不已,更不敢随意得罪,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因为韩绛知道自己老了。
但他的儿孙,却还要继续混仕途。
而蔡京这样的人,恩情未必会报,仇却是肯定会尝!
“开封府蔡元长都不敢管?”年轻的韩壁大惊失色:“这‘汴京新报’的背后之人,这么厉害?”
韩绛看着自己的这个长孙,微笑着道:“那可不是厉害这么简单……”
“而是没有人敢招惹……触碰……”
谁敢碰这个事情?
碰的不好,就是满门受灾!
朝野上下谁不知道,现在福宁殿的主人记忆好,而且特别能记仇呢?
韩壁却是深吸一口气:“难道是高家人?”
韩绛笑了笑也不怪这个孙子。
因为好多事情,韩壁根本不知道。
譬如说,这‘汴京新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印刷的,而且肯定不是雕版——时间上来不及,雕版的字迹也要清晰的多!
譬如说,皇城司下面的探事司,如今在都堂宰执眼中,完全隐形了。
为什么?
还不是大家都看清楚了,到底是谁在真正控制探事司!
反正肯定不是太皇太后!
若仅仅是这样,韩绛或许还能有底气,在明天的朝会上,假装不知道‘汴京新报’是谁的东西,捅破这层窗户纸。
将那位染指舆论的试探,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河北洪水退去,河防安然无恙的消息传来后。
韩绛就已经再也不想和那位对抗了。
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做完自己最后的一个宰相任期。
将他该做的事情做好。
然后舒舒服服的退下来。
其他事情,韩绛可是一点不想碰了。
原因很简单。
官家,已经威权立矣!
大名府的洪水,在官家的威权面前,退了下去。
这是事实!是政绩!更是功绩!
没有任何人能否认——无论是宫里面传出的消息,还是两宫自己亲口承认的事实都宣告了朝野一个事情:正是官家的推荐、坚持和安排。
才有了章惇、宋用臣、苗授挂帅河北,督导河防的事情。
才有了两宫圣旨,出先帝封桩库钱帛以赏军民的事情。
河北大名府和河北各州的数百万百姓和数十万顷良田因此得以保全。
于是,一个八岁的官家,就已经建功立业的奇迹就这样出现了。
而大宋推崇文治,文治又以治河第一。
官家指挥河防,亲旨出封桩库钱帛,大获成功。
作为老臣,韩绛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首先,河北民心、军心,特别是那些拿了官家赏赐的禁军、厢军,从此就都将归心。
丘八们就是这样的。
谁给钱,就听谁的!而官家给的赏钱又快又多。
丘八们用屁股想都会知道,他们该效忠谁,又该听谁的!
其次,这次河防后,论功行赏。
将提拔一大批文官武将,这些人是靠谁提拔上去的?
他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最后,就是章惇、苗授带去的上四军了。
这些人,也会归心。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那位陛下,已经是一个幼年的弱化版天策上将了。
韩壁看着祖父的笑容心里面多少有些发毛,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不是高家?”
韩绛依旧只是微笑。
年轻人,知道太多也不好。
而且,这种事情靠人教是不行的,得自己领悟、自己揣摩。
否则的话,永远都别想有什么进步的空间。
未来到了官场上,肯定会被那些从地方州郡的选海里杀出来的人杰给玩弄在鼓掌中。
……
福宁殿。
赵煦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盖好了被褥。
长明灯的灯光中,帷幕外,一个身影来到了近前。
“大家……”石得一低声唤着。
“嗯?”
“第一期汴京新报,已经刊行完毕……”石得一低声说着:“一共五万份,都已经在汴京内城和外城发完……还有一千多份,依照圣旨,送去了白马等地……”
“善!”赵煦点点头:“辛苦卿了!”
“为陛下效命,老臣之幸也!”石得一恭恭敬敬的再拜,然后趋步退下。
长明灯的灯光,在帷幕外随着晚风摇曳着。
冉冉檀香,驱散着初秋的蚊虫。
赵煦躺在御榻上,望着头顶的殿梁。
他知道的,接下来,他就要将精力放到专一制造军器局上去。
朝堂上的事情,可以减少干预了。
既是为了自己好——他要长身体,需要足够的休息。
同时也是为了让时间冲淡此事带来的涟漪。
控制了舆论,也间接掌握了军权,他的诉求已经完全满足。
再继续表演下去,搞不好大臣们会火急火撩的请他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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