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当年背叛了庆历君子们一样,再次背叛了旧党君子。
一个《元祐字典》编修使的差遣和一个节度使的头衔,就让他心满意足了。
韩持国、冯当世,一个在洛阳,一个在大名府优哉游哉。
<div class="contentadv"> 司马光尝试给他们写信,他们回信的内容,却只有风花雪月。
朝局是一个字也不提。
现在也就只有孙允中(孙固),偶尔还能到他家里坐坐,和他说说话,谈论一下国事。
可孙允中的身体比他还差。
这一切的一切,让病愈后的司马光手足无措,也让他越发的不安。
绝望,在他心中蔓延。
好在,他还有最后的希望——天子!
天子会长大的。
现在把持朝政的奸臣们,瞒不了天子多久的。
待到天子亲政,只要拨乱反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所以,司马光在回都堂后,就一直在等着天子召见他。
可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天子召见。
他想过主动上书,请求入对。
可是,他是执政,贸然上书求对,太犯忌讳——自从王曾利用入对的机会,在章献明肃面前,力陈丁谓罪状,将丁谓扳倒后,大宋朝堂上不成文的潜规则之一就是——宰执不可主动单独求对。
谁这样做了,就等于告诉其他人——这个家伙在打大家小报告,大家伙都注意点。
历代以来,再没有人敢触碰这条红线。
本来,司马光还有一条暗线可以用。
张茂则父子在内廷的时候,宫中消息,总会和他通气。
张茂则也会在两宫面前,替他说话。
可自从去年,张茂则忽然在永厚陵中上表请求到永昭陵替慈圣光献守陵后。
大内震动,整个张茂则一系的内臣,不是被贬去了偏远军州,就是下落不明。
连其养子张巽,也是下落不明。
宫中的大貂铛,几乎都是先帝时代,把持着大内的那些人。
他已经失去内援了。
这让司马光内心,更加忧郁。
以至于,他开始病急乱投医。
每每有人入宫,他都会特意来这都堂外面守候。
可惜,天子似乎很忙碌。
除了读书,就是去开封府,平时还要练字,很少召见大臣。
刑恕算是他守了这么多天,守到的第一个入宫见了天子的大臣了。
所以,司马光激动的握住了刑恕的手,对他道:“老夫能否请和叔帮个忙?”
“明公请说。”
“下次陛下再召见和叔的时候,和叔能否和陛下提一句老夫,让陛下下诏单独召见老夫?”
他握着刑恕的手,动容的说道:“老夫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而陛下却还年少。”
“老夫担心,倘若陛下不能召见老夫,那么,老夫要对陛下说的话,恐怕就只能放到遗表上了。”
刑恕看着已经枯瘦如柴的司马光,叹了口气。
其实,朝野上下都知道的,司马光对那位陛下的期待。
但朝野上下的明眼人同样也都清楚,那位陛下对新法的真正态度。
他连吕惠卿都要保!
何况是那些代表了先帝心血的政策和法令?
看着面前苍老、枯瘦的司马光,刑恕有些于心不忍。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道:“下次陛下若再召见下官,下官一定将明公的话,转告陛下。”
刑恕能理解司马光的心态。
他坚信当今天子会站在他这边,其实只是这个老人最后的执拗。
没有人敢在司马光面前,戳穿他内心的幻想的。
因为,这会死人的。
每个人都只会和他刑恕一样,在司马光面前,假装司马光相信的东西是对的。
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
因为,所有见过司马光现在的样子的人都知道,这位旧党赤帜,天下道德楷模,已经时日无多。
司马光听完刑恕的话,立刻高兴起来。
“老夫就知道和叔会帮忙的。”他拉着刑恕,坐到都堂前的花园的一个凉亭里。
他开始和刑恕,说起当年的很多事情。
刑恕耐心的坐在司马光身边,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回忆着往昔的事情,不时的出言附和。
但在心中,刑恕却有些唏嘘。
去年此时,司马光第一次入京,整个汴京都为之轰动,大量百姓,围在他身边,甚至有人拉着他的马的缰绳,希望将他留在汴京。
天子御笔亲书,寄予厚望,两宫遣使慰劳。
彼时的司马光,身负着天下之望,被无数人视作救时宰相。
而一年之后的今天,司马光的一切光环都已经褪去。
尽管被拜为执政,却再也没有人将他视作救时宰相了。
反倒是,之前不被人看好的老臣韩绛,在短短一年的宰相任上,做了无数事情,赢得了天下人的称赞。
特别是改革役法,调整青苗法,将青苗法更为‘便民低息贷’,并将便民低息贷进行严格限制,只接受百姓主动到官府申请贷款,不允许任何人,向百姓进行摊派。
虽然依旧无法避免,很多偏远地方的地方官,摊派、多收利息。
但在东南富庶之地(东南的识字人口很多,很多平民百姓能识字,甚至会写打油诗),还有京西、京东、京北等汴京可以直接影响的地方,却几乎是万家生佛。
更不要说,其主持下,将除了北方沿边各路外的保甲法罢废。
于是,现在的韩绛,在民间已经有人拿他和仁庙时代的名相吕夷简相提并论了。
也就是近期,因为其孙韩阶的事情,让他名声有了些污点。
心中想着这些,再看着面前司马光的精神状态。
刑恕就在心中发誓。
他将来,绝不要做司马光。
只要老了,他就一定会果断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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