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广西的兵马还有青壮民夫的赏赐、抚恤。
走的也不是中枢的帐。
章惇直接截留了广西转运司本该转运回京的税款、财物。
同时,潭州的永兴场、韶州的岑水场,去年和今年新铸的制钱,也几乎全部流向了广西。
这些钱加起来,起码是三四百万贯。
加上户部拨下的钱,就是四五百万贯的开支了。
虽然,这些钱未必全部是用在战事上。
章惇就报告了,战后在广西地方已经开始主持修建、修葺和维护数个水利工程——这是他的职责,他兼着广西管内劝农使的差遣。
同时,吕嘉问那个‘家贼’和高遵惠,利用关系,偷偷的薅朝廷羊毛,打着朝堂的招牌,在交趾北方州郡,建立建设的一些工程、项目的钱,也都是从这里面出的。
但不管怎么样,今年的这场战争的开支,早就超过了最初户部预算限制是事实。
打一个交趾,而且是速战速决的战争,尚且开支了这么多。
真要在陕西重燃战火,国家好不容易减下去的赋税,恐怕就又要换个名目,回到百姓身上了。
这是吕公著绝不能接受的。
因为,他马上就要接替韩绛,成为左相了。
而韩绛为相这一年多来,政绩可谓斐然。
罢废保马法,检讨、改革免役法、免行法、青苗法。
同时主持了市易务的清算和相关欠款的回收。
于是,竟奇迹般的做到了国家收入相对元丰七年没有减少,但百姓负担却大大降低的神迹!
是的!
神迹!
一边减税,一边改革,一边还保证了国家收入。
以至于,户部预计,若维持现在的局面不变,元祐元年可能实现财政盈余数百万贯的成绩!
要知道,今年淮南大旱叠加交趾战争。
同时,随着市易法、保马法被罢免,青苗法和免役法、免行法的修改。
国家财政收入,本该下降的。
户部本来预计,今年应该亏空数百万贯的。
可韩绛他命好啊!
胆铜法的普及与推广以及随后天子推恩,减免官府抽成,让天下各地的矿坑的生产积极性和产量都大大增加。
随着铜产量的增加,铸钱随之增长。
今年的铸钱数量,较之元丰七年,可能要翻倍!
仅仅是这一项,就是两三百万贯的收入。
但,韩绛的运气不仅仅体现在这里。
还体现在市易务的欠款回收上。
也体现在靖安坊的‘汴京学府’项目上。
更体现在淮南赈灾上。
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加在一起,本来预计可能亏空的财政,居然要盈余了!
完全就是变魔术!
韩绛若是带着这样的政绩致仕,他的历史地位,绝对会不亚于韩琦、富弼。
甚至可能超过这两位名相。
临危受命扶保少主,主持改革,轻徭薄赋,让利于民,南惩交趾,内安百姓……
百年后,韩绛的谥号,不是文正就是文忠、文献。
配享太庙,也是板上钉钉。
追封郡王甚至是大国国王,也不是不可能。
他呢?
他吕公著呢?
哪一点比韩子华这个老匹夫差了?
一旦战事一起,几千万贯甚至更多的军费支出,去那里找?
最后还不是得走回摊派、加征的老路?
这样一来,在韩绛的对比下,他吕公著成什么了?
奸臣啊!
所以,吕公著直接瞪大了眼睛,看向韩绛,他是绝不会退让的。
赵煦看着两个宰相剑拔弩张的模样。
他适时的起身,开始和稀泥。
“两位相公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
“夷狄不可信,尤其西贼,素来无信无义,出尔反尔!”
在大宋眼中,北方的辽国,虽然是北虏。
但其实,辽国很拟人。
说话是真的算话!
澶渊之盟后迄今,两国边境长期稳定、和平。
辽国人虽然经常威胁、恫吓大宋。
但辽国很有契约精神,拿了钱就真的安分守己了。
党项人就实在有些太不拟人了。
完全没有契约精神可言!
宋夏和约,签了那么多次,党项人就没有遵守过哪怕一次!
所以,无论新党还是旧党,对党项人都是不信任的。
“然,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朕自当如此。”
“可诏陕西各路,严守边境,不得擅起边衅!”
“但也当防备西贼偷袭、侵扰,可令各路兵马,严加防备。”
“用范纯粹、章楶等边臣之议,定战守条例。”
听完赵煦的话,韩绛和吕公著这才齐齐起身,躬身说道:“陛下圣明!”
却根本不知道,其实赵煦的这些命令,就是在吹响战争的号角。
特别是那个‘用范纯粹、章楶等边臣之议,定战守条例。’
完全就是个战争诏书。
为什么?
因为范纯粹、章楶等人上书的条例,就是一套为了防守反击而生的战略。
看似很被动,但只要西夏人主动入侵。
根据范纯粹等人的计划,所有沿边各路的军队,都应该积极行动起来,策应、支援其他各路。
甚至主动进入西夏人的控制区,寻求战机,以吸引西夏军队,从而支援被入侵的地区。
而目前,在沿边各路坐镇的边臣,就是一个豪华天团。
里面集齐了那些现在过去和未来,专克西夏人的顶级帅臣。
在熙河有赵卨、王文郁,在陕西有范纯粹、章楶这样的防守大师,在河东更是坐着吕惠卿!
就连永兴军那边,赵煦也早早的通过人事任命,把邓绾调了过去——这是去年的事情了,元丰八年六月甲子,龙图阁待制、知青州邓绾,改知永兴军。
而邓绾这个人,虽然名声很差,但能力很强啊!
在搞后勤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
正是因为邓绾在永兴军熙河路才没有缺过粮食。
那么问题来了。
西夏人会不会主动入寇?
在赵煦的上上辈子,元祐二年,西夏联合吐蕃,主动入寇熙河,这是被历史证明过的事情。
那么,现在这个趋势会改变吗?
赵煦综合各方面情报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绝对不会。
甚至,西夏人的这次入寇的规模会更大,时间也会更提前。
道理是很简单的。
首先,西夏人毁约入寇的情况没有改变——连续两年的大旱,让西夏国内的农业遭受沉重打击。
其次,秉常和大梁太后在同一天去世,导致的西夏内乱,使得那位小梁太后和国相梁乙逋,面临更大的内部压力。
而战争,自古以来就是转移矛盾的最佳选择。
尤其是像西夏这样的政权。
将内部矛盾,转移去外部,从元昊以来就是他们的惯用策略。
换而言之……
西夏人对此已经产生了路径依赖。
路径依赖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甚至无法改变!
所以,赵煦知道,西夏人的入寇一定会发生。
现在,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在放烟雾弹,障眼法。
所以,赵煦才会不让西夏使者去见太皇太后——他可太清楚,自己那位太母的脾气了。
西夏人若见到她,多说几句软话、好话,她就可能心软,她一心软就可能答应西夏人的一些条件,从而给宋军备战带来困难。
当然了,赵煦特意将两位宰相还有东府的执政以及殿帅、副帅都叫到一起,可不仅仅是来表态、做样子的。
表态是为了团结。
而团结是为了在战争来临时,朝野一致,同心协力。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给这些大臣一点底气,让他们知道,大宋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大宋了。
于是,赵煦扭头看向了一直在一边默默坐着,喝着茶的殿帅燕达。
“殿帅。”
“臣在!”燕达立刻放下茶盏,起身躬身。
“燕卿率领的御龙直和军医队,如今在何处?”赵煦问道。
“启奏陛下,管勾广南西路伤兵公事辰,今奉诏在城外旧神卫军军营候旨。”
赵煦点点头,道:“朕意欲亲临、犒赏大军。”
“卿等可与朕同行,见一见,南征凯旋的御龙直们……”
“这……”两位宰相犹豫起来。
赵煦知道他们的顾忌。
在大宋,以文驭武是国策。
自狄青后,再也没有武臣得拜枢密使就是这个国策的证明。
现在,赵煦要带着两个宰相和一个枢密院的执政以及殿帅、副帅这样豪华班子,亲自出城犒赏大军。
这对文臣们来说,不太能接受。
何况,得到如此殊荣的,仅仅是一支百余人的御龙直。
这太夸张了。
“事关军国、社稷机密!”赵煦平静的说道:“愿卿等放下芥蒂,与朕同行!”
“朕保证,卿等去后,会不虚此行!”
火器的秘密,是该让更多人知道了。
因为,火器的发展,需要得到更多资源和更多政策扶持。
两位宰相互相看了看,良久才道:“臣等遵旨。”
赵煦笑起来,端起茶盏:“喝茶,喝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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