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正啊……”
蒲宗孟刚刚踏入都堂内,就迎面见到了吕公著。
他和吕公著自然是‘老朋友’了。
元丰元年开始,吕公著回朝担任枢密副使。
彼时,蒲宗孟在朝为翰林学士。
当时,蒲宗孟的政敌之一,就是被当今以‘不孝’之罪处死的枢密都承旨张诚一。
而张诚一这个蒲宗孟的死敌,自然就是吕公著的人。
最终,随着平夏城战败,吕公著求去。
蒲宗孟和张诚一的斗争,也分出了胜负。
蒲宗孟笑到了最后!
张诚一被贬出京,而蒲宗孟则被进拜为尚书左丞,达到了他仕途的巅峰。
然而……
很快的,各方面的反噬,接踵而来。
蒲宗孟心里面很清楚,那是张诚一在反攻倒算。
作为徐国公张耆的后人,张家虽然衰败了,但在宫中宫外的影响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想炮制他蒲宗孟的丑闻,简简单单,轻轻松松。
何况他本来屁股就不干净!
再加上吕家在后面,推波助澜。
所以啊……
当张家被连根拔起,张诚一因自盗父坟而被处死的消息传到蒲宗孟耳中的时候,蒲宗孟高兴的手舞足蹈。
可惜的是……
吕公著拜相了!
而且如今已是大权在握的首相!
蒲宗孟看向在他面前,微笑着的吕公著,当即就一个健步上前,长身而拜:“下官蒲宗孟,拜见左揆!”
“传正何必如此客气?”吕公著扶起蒲宗孟:“一别经年,传正还是朝气不改,不像老夫……”
吕公著叹道:“已老朽矣!”
“左揆老当益壮,乃是社稷柱石,哪如下官,声名狼藉……”蒲宗孟自嘲着。
“传正何必计较那凡夫俗子的议论?”
两人虽然都堆着笑,语气也都很温和。
但都堂的官吏,却都听得出这两位大人物话语之中隐含的刀光剑影。
于是,纷纷恨不得给自己的脚上装个轮子,一个个都低着头,赶快离开。
若不小心卷入这等大人物的争斗之中,他们这些小人物,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吕公著看到这个情况,便对蒲宗孟道:“传正,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请随老夫到老夫令厅一叙!”
“下官谨遵左揆之令!”蒲宗孟拱手一礼,将距离拿捏的非常清楚。
他可太清楚,这个都堂内外,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赵官家,祖传天赋就是——大小相制,异论相搅!
故而,有宋以来,这都堂上的宰相们从不安静。
首相和次相、末相无论之前交情如何,都必然要打个头破血流,才能让宫中满意。
都堂一团和气?
不存在的!
想当年,王安石在位,都得和自己的得意门生吕惠卿做过一场,斗上一斗。
这是游戏规则。
哦……
也不对!
是有例外!
这个例外就是刚刚致仕的康国公韩绛在位的时候!
但,大宋朝几人能和韩绛那样,能在让宫中放心的同时,还能用灵活的手腕,让所有人都跟着他的节奏走?
旁的不说,谁能和韩绛一样,一次又一次,几乎是唾面自干一样的去请司马公到役法检讨所中‘赐教’?
哪怕司马光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依然坚持邀请!
所以,韩绛只能是特例。
蒲宗孟知道的,他想要再入两府,就必须告诉所有人——他和吕公著不和!
但,他同时得告诉宫中,这种不和是私人关系,不会影响公务。
这也算是,历代官家玩弄‘大小相制,异论相搅’后,文臣们自适应发展出来的技巧了。
于是,蒲宗孟在吕公著的令厅中停留了一个多时辰。
当朝的宰相和曾经的执政,谈笑风生,但,根据吕公著令厅中的下吏们的传说。
左相和学士,面和心不和,彼此唇枪舌剑,互相挖苦。
……
赵煦看着石得一送来的报告。
他微微抿了抿嘴唇,然后做出了点评:“双簧唱得不错!”
这种伎俩,赵煦上上辈子就已经看破了。
典型的就是,章惇和曾布之间,经常性上演的矛盾。
两人手下的人,更是成天斗个不停。
但绍圣、元符的国家政局,却维持着稳定。
斗归斗,无论是前线的战争,还是国内的内政,章惇和曾布都是很有默契的做着配合。
而赵煦看破不说破,对他们的内斗保持着中立,偶尔出手平衡一下,给他们降降温,免得打出真火来。
“大家的意思是……”石得一抬起头:“左相和蒲学士勾结在一起?”
赵煦摇头:“怎么可能?!”
吕公著和蒲宗孟联盟?
这相当于司马光和王安石同心协力,曾布和蔡京亲如一家,苏轼和安焘结拜为异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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