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蒲宗孟与钱勰。
赵煦放下手中的鱼竿,看着眼前平静的湖面。
“蒲宗孟,是一条好鲶鱼!”他如是评价着。
在现代社会,有着【鲶鱼效应】的概念。
通过引入外部刺激,来达到激活组织内部效率,促进组织自身代谢。
如今的大宋朝堂,在过去两年,赵煦为了【稳定】和【拉拢人心】而实施的种种措施下,在政治上来说,几乎可以被认为是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了!
旁的不说,这朝堂上的宰执们,几乎全部都是守旧派。
即使是身为新党的李清臣、邓润甫,他们两个其实也是新党里的保守派。
是倾向于与旧党调和的。
新党的激进派,几乎全部被排除在外。
但现在,这屁股下的皇位不是稳了吗?
所以,赵煦在罢免了张璪、安焘这两个新党的投机客后。
就迫不及待的,开始遴选起,一条可以搅动朝政,制造混乱的鲶鱼来。
起初,赵煦想用的是吕惠卿。
所以,一直在给吕惠卿造势。
就是想要让吕惠卿回朝后,给他冲锋陷阵。
但吕惠卿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
还没回来就开大,一部《县法》的序言,吓得朝野瑟瑟发抖。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煦只能放弃吕惠卿。
他要选的是鲶鱼,不是鲨鱼!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曾布和蒲宗孟中选。
而曾布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出局了。
他太滑了!
拜他为相,他甚至可能跑去和吕公著和衷共济。
这怎么行?
当然了,赵煦内心的记恨,也是原因。
所以,在事实上,他只能选蒲宗孟了。
好在,蒲宗孟今天的表现也没有让赵煦失望。
他是可以作为一条优秀的鲶鱼的。
只是……
“不能拖了……”赵煦喃喃自语着:“以免夜长梦多!”
于是,他站起身来,带着人来到了保慈宫。
赵煦到的时候,向太后正带着人,在保慈宫的蚕房中喂着今年的春蚕。
“母后……”赵煦来到蚕房门口,便看到向太后正在将一些正准备结茧的蚕儿,放入为它们准备好的蚕室中。
听到赵煦的声音,向太后惊喜的回过头:“六哥回来了?”
“见过蒲学士和钱学士了?”
“嗯!”赵煦走上前去。
他现在的身高,差不多已经到了向太后的肩膀。
所以母子两人站在一起,倒也和谐。
向太后问道:“两位学士如何?”
赵煦答道:“回母后,儿以为都是可托付社稷的大臣!”
向太后点点头,道:“那六哥是想拜蒲学士为相?”
钱勰的翰林学士制词已经颁布,他虽然立刻上表婉拒。
但那只是虚应故事。
所以,只有蒲宗孟这个职位悬而未决的大臣,才是重点。
向太后回头,看着赵煦道:“可是,母后听说,蒲学士风评不太好……”
“儿也听说了!”赵煦说道:“但,宰相当用能臣,而非道德之士!”
“且……如今都堂之上的列位相公,已是清流占优……须得拜一位浊流来平衡、制衡!”
在赵煦的特意铺垫下,如今都堂的宰执,从吕公著以降,清一色的清流官出身。
哪怕是身为新党大臣的李清臣、邓润甫,也是如此。
一个个都是为官清廉,名声好得不得了。
“也是……”向太后想了想,点头道:“六哥说的对,是该用一位浊流的能臣了!”
她虽然对于庶政,不是很熟悉。
可,这大宋天家的人,对于制衡、平衡这种事情是无师自通的。
大小相制,异论相搅嘛。
“但……太皇太后那边……”向太后说道:“似乎有意用扬州的曾学士呢!”
曾布本来和相位,八竿子都打不着。
因为,他的资序连蒲宗孟都不如。
他是元丰七年的十二月,才被拜为翰林学士的。
只当了几个月,就以端明殿学士出知扬州。
在理论上他别说拜相了,就算是进入两府,也还不够资格,还得磨上几年——起码也得混上一个资政殿学士的贴职,他才有资格进入两府。
但就是这几个月,让他搭上了太皇太后的关系。
被庆寿宫视作了自己人。
而且,曾布有个好妻子。
其妻魏玩,很得太皇太后喜欢,屡次被庆寿宫称赞为【国朝命妇之楷模】。
要不是年前,其胞弟曾肇曾恶了庆寿宫。
那么,韩绛致仕后,庆寿宫很可能会直接下诏,召回曾布。
这样就没有蒲宗孟什么事了。
所以,曾肇的案子,真的很难说是偶然,还是朝中的人发现了这一点,将曾肇利用了起来。
只能说,政治就是个黑暗森林。
身在局中,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会冷不丁的射出一支瞄准你的暗箭。
为了防止被人暗算。
所以多数人都会提前下手。
正是因此,赵煦召回蒲宗孟的时候,放了很多烟雾弹。
甚至将吕惠卿、崔台符、杨汲都当成了烟雾弹,放出去吸引注意力。
以至于,直到蒲宗孟入京,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赵煦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对向太后道:“儿以为,蒲学士比曾学士更适合拜相。”
“况且,曾学士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至于太母那边,儿去说说看……”
向太后将手里的方格放下来,带着赵煦走出闷热的蚕室,来到凉爽的庭院中。
“太皇太后因罪臣张敦礼一事,至今惭愧,在庆寿宫中只吃斋念佛……”
“六哥要多去慰问……”
“儿明白!”赵煦搀扶着向太后,母子两人走在保慈宫的回廊中。
在他们身后,带御器械的内臣与沉默的御龙直,默默的跟随着。
端着各种茶水、点心的女官,则紧随其后。
……
在保慈宫中,陪着向太后用了午膳,然后睡了一觉,起来后,赵煦梳洗完毕,就带着人,又到了庆寿宫。
自张敦礼死后,庆寿宫就陷入了沉默。
太皇太后每日都在宫中佛堂,念经祈祷。
没办法!
张敦礼一案,对于庆寿宫的威望和名声的打击,太过强大。
驸马案前,汴京迟迟不雨,其案发之后,当即就刮风下雨了。
别人怎么看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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