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一本想继续跪着，自己犯了错，哪里还配吃饭呢。
但公主说这话的语气，明显带着呵斥，他不敢反驳，老老实实起来坐在桌旁，拿起筷子。
挨打前的时光总是最难熬的。
主子偏偏总喜欢让自己吃饱了再揍。
擅自离府又被当场戳穿，新鲜的树枝就在自己脚旁泡着水，巧一不敢去想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桌上的小菜都是自己最爱吃的，他却觉得伸手夹菜都没脸。
刚刚拿起的筷子又被巧一轻轻放下，仰头一口气喝掉一碗白粥，巧一低声说了句，“属下吃好了，主子慢慢吃”，便又默默跪在一旁自省。
步云心中烦闷，吃了几口便也放下筷子。
“回回认错的态度良好，回回你都给本宫来个‘出其不意’。”步云用帕子净了手，瞥了一眼水桶。
巧一立马会意，将湿哒哒的树枝捞了出来，双手递给主子。
“手撑膝。”
步云站起身来，冷着脸说道。
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巧一却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
关好寝殿的门，再回到主子身边时，自己身上的羁绊，和脸面，都已经荡然无存。
“陈述错误。”
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时，冰凉的枝条亦已经抵了上来。
这个姿势，头部自然充血，巧一红着脸，将双腿并拢抻直。
“属下不该擅自出府，还去了花楼……”
嗖！
身后的枝条骤然抽离，而后划破尴尬微凝的气氛，巧一闭紧双眼等待着责罚的降临。
然而步云只是扬手空挥了一下，“本宫知道，你去花楼是为了查清皇上命令背后的真相，虽然本宫心里很不高兴，但不会因为你去的是那种地方，而误会于你。”
巧一握紧膝盖的手骤然一松，自己最担心的地方，主子竟然先向自己解释清楚了。
“是属下的错，属下应该先和公主禀报一声，再做行动。”
“你看，道理你比谁都懂，你不肯先跟我说，是觉得我会拦着你？”步云拿着枝条，在某人身后点了点。
“是属下，想窄了。”
巧一俯身认错，把即将受罚的部位，又抬高了些。
“查出什么没有？”步云接着问道。
“回主子，还没有。可能知道情况的老鸨都被羽林军单独看管，巧一没能靠近。”
“呵呵。”
步云冷笑了一声，“单凭这点，本宫也该抽你一顿。”
“是。属下该打。”
巧一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一共犯了三个错误。”
步云握着枝条，背着手，在巧一身旁踱来踱去。
“其一，本宫留你在府内照应，而你擅自离岗。”
“其二，调查花楼之前，没和本宫请示，贸然行动。”
“其三，你的查探毫无结果，堪称‘颗粒无收’。”
声声入耳，听得巧一无地自容。
“属下知错，请主子重责。”
三个错误，怎么也得打个三十下，三百下……
只怕这回，将树枝打断都是轻的。
胡思乱想之间，自己颈前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是主子侧过身来，伸手揽扶住了自己的肩。
嗖-啪！
嗖——啪-啪！
一连三下，没有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时间。
巧一有些站立不稳，多亏主子还半搂着自己，才没有向前跄到地上。
直到嚣张的疼痛逐渐散去，巧一才缓了口气，公主此时却又将自己松开。
“这次还行，身上没有受伤，也算是有进步。”
步云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仿佛跟自己置气似的，将树枝一把折断，扔回桶里。
“罚完了，起来穿上点，别着了凉。”
巧一窘着脸，朝自己身后摸了摸，三道平行的鼓棱子，清晰发胀。
可主子这罚得也还是太少了，按照往常的力气，一下就能将自己抽破皮的。
巧一明显感觉到主子情绪低沉，不敢多言，收拾好自己便继续去公主身边服侍。
“不许上药。”
步云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
“属下遵命。”
口中虽然应着，巧一心里却仍是满满的懊悔和自责，他知道主子是怜惜自己，舍不得下手了。
这点小伤于他而言，上药都有些浪费药膏。
巧一也敏锐地觉察到，主子并没有完全消气。
接下来的一整日，两人之间都不复往日的欢声笑语，步云如今没了朝中的差事，独自闷在书房看书，巧一在一旁伺候茶水和点心，但公主茶只呷了一口，点心碰都没碰。
而且在巧一给主子奉茶时，公主还说了声“谢谢”。
这在巧一看来，就是和自己疏远了、生分了的表现。
巧一紧紧抿着唇，心如刀割，却不敢出言打扰主子看书。
这样压抑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傍晚在正殿的议事。
“公主，三皇子允明已经进宫面圣，皇上与他交谈甚久，三皇子至今仍在皇上寝殿。另外皇上给司礼监的人下了禁令，这阵子奴才恐不能再随时出宫了。”
汪文植跪着回禀道。
步云端坐在主位上，面色沉重。
老皇帝此次发病，四皇子允时脱不了干系，三皇子被召回宫中，肯定与议储之事有关，皇帝年迈，储位高悬，朝中的权臣们也都在伺机而动。
而她自己，刚刚被联名参了下来，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她再有能力，也会被视为异端，没有多少人，会真正的支持她，哪怕是皇上。
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若能掌握军权，无论老皇帝属意于谁，大位最终都有可能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步云轻轻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巧一，本宫现在于朝中已无要职，而你，现在是抚远将军了，你可愿为本宫，驻守在军中效力？”
果然，主子已经要把自己从身边赶走了！
巧一扑通一声跪下，泫然欲泣，“主子！！巧一知道错了，求主子责罚巧一，不要赶巧一走！”
巧一的反应把殿内众人皆吓了一跳。
步云也觉得巧一举止有些过度，诧异地看向跪在自己旁边的小家伙儿。
“巧一知错了，求您了，主子打我，骂我，都成，求您别赶我走！”
眼泪还是奔涌而出，巧一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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