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的小院内,除了富贵,其他人皆是不明所以地望向李建昆。
李建昆看向沈姑娘,夫妻二人用眼神交流后,沈红衣惊讶之余,心神稍定,凑到泪流满面的玉英婆娘耳边,小声耳语,宽慰婆婆别再难过,事情有转机。
尽管具体发生什么事,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丈夫派富贵去邮电局,这段时间一直在等一个消息。
也追问过丈夫是什么消息,丈夫说不准,说是他的推测。
推测?
这正是沈红衣之前的心情仍然沉重的原因。
如今看来,丈夫的推测还真发生了。
虽然她实在猜不出是什么消息,能够扭转眼下糟糕的局面,不,糟糕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他们在这个国家没有立锥之地了。
不过沈红衣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模样,富贵又是一个十分靠谱的人,想不通她就不去多想,只要有用就行。
几名特殊部门的人,其中一人皱眉道:“你笑什么?”
他们过来带人,不马上配合,说等他五分钟,这就算了,临行时,又停在门口叉腰大笑,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严肃的事。
“哦对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李建昆瞥向他道,“你们要带我走,我跟你们走,不过后面想让我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此人险些没气笑,搞得谁还会求你出来一样,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想让你吃一辈子牢饭,甚至巴不得赏你一粒花生米。
你还不愿出来?
那不正好!
“你是在威胁我们吗?”此人漠然问。
视线越过富贵,李建昆望向已经关起来的院门,“看到外面的阵仗没有,其中有人在推波助澜,这段时间我家里的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夜不能寐,泪水洗面,这个账我要跟他们算算。”
此人表情不变道:“这样的处境不是你造成的吗?”
李建昆挑眉,继而呵呵一笑,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么算逑,从现在开始,他修闭口禅。
这些人最好不要让他说话。
————
海淀所,一个安静的单间里。
李建昆见到一位龚主任,是个梳着三七分、整齐得像自行车座板的中年男人。
两人在靠着一面墙的红漆木艺沙发上,相邻而坐。
对面有张五屉桌,一个跟带李建昆过来的那几人一样打扮的眼镜青年,坐在后面,怀里的桌面上摊开笔记本,手里拿着一只英雄牌钢笔。
“关于你在燕园大礼堂的最后一句话,你需要回答几个问题,第一……”
…
龚主任一连问出七八个问题,每问出一个问题,都会停顿少许,似乎在给李建昆回答的时间。只是李建昆靠坐在沙发上,静静抽着烟,没有任何要作答的意思。
问完所有问题后,龚主任等待良久,李建昆仍没有反应。
龚主任皱眉道:“这件事的影响之大,超乎你想象,现在全国都在讨论,其他地区全在观望,或者说等待一个结果。如果只是个无名之辈夸夸其谈,可能还没什么,偏偏你名声在外。你不会以为从现在开始闭口不谈,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我告诉你,办不到,我们既然下来,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论。你一声不吭,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些问题不是我要问你,也不是在套你的话,你如果认为不对,大可以说‘不是’,我们会如实纪录。”
略作停顿后,龚主任的声音柔和几分道:“你啊,本是一个低调的人,你做过的不少于国有益的事,人民群众大多是不知道的,在此,我想对你说声感谢。我们都很疑惑,聪明于你,为什么要突然搞出那么大阵仗,面对那么多媒体,说出那番话。本来你的身份就非常敏感,按道理来说,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是要嘉奖的,之所以没有什么奖,这就是原因所在。你要明白,上纲上线地讲,功过是不能相抵的。我说句不适合我说的话,现在你让我们怎么办?不得出一个结论,怎么平息这场沸腾?”
李建昆没料到他会突然走心,这让本来打算一言不发的他,缓缓开口道:“苏联的消息传到你们耳朵里,要多久?”
龚主任:“?”
李建昆言尽于此。
他固然知道怎么回答才不会出错,但是又不愿昧着良心说话,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正确的,尤其是在这个彷徨摸索的年代,恰好许多问题他知道,然而其他人不知道,也不会承认。
多说无益。
龚主任无奈起身,临时,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出门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现在的沸沸腾腾,有人在背后鼓动?”
李建昆点点头,然后说:“麻烦给我送床被子过来,如果没有,让我家里人送来。”
龚主任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望着他,“好吧,就算是那样,你想找他们算账,但是你准备住在这里,怎么找他们算账?”
李建昆阖上眼睛。
龚主任挑起眉头,真是急死个人!
离开房间后,龚主任带着疑惑,找到一名下属,吩咐道:“你去联系一下外交部门,问下苏联那边有什么消息?”
这名下属挠挠头问:“什么什么消息?”
“就是消息!你这样问就行,看他们怎么说。”
龚主任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李建昆拢共只说两句话,让送被子那句不提,提及“苏联的消息”,是唯一有用的话,尽管让人满头雾水。
下属哦一声后,告退离开,不过很快又去而复返,找到唾沫说干、来到所长办公室喝茶的龚主任。
一个大檐帽比他更快,已经在房间里汇报。
龚主任皱眉道:“还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
陈所起身,踱步到他身旁,小声请示道:“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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