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事情算是讲了一个七七八八,希望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没有骗我们。”鹫
金菁看了看已经停下笔的金苗苗,走过去,把她誊写的口供拿起来看了看,又举到宁橙跟前,给他一页一页的看了一遍。
“没有问题吧?有没有错?”他轻轻一挑眉,“这些都是你说的,对吧?”
“是,都是我说的。”
“那好!”金菁朝着影十七和影五一摆手,“来,给他接下来一只手,让她签字画押,这一部分就结束了。”
宁橙被放下来右手,也没反抗,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口供上签下了名字并按了手印儿,按完之后,又重新被绑了回去。
金菁把已经签字画押的口供重新交给沈茶,又转过身来走到宁橙的跟前。
“现在来聊聊正事了。”他朝着宁橙笑了笑,“东拉西扯了这么多,是不是以为我们忘了宁昌国的事?”鹫
“那不会,大人主要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宁橙叹了口气,“这位四爷爷确实是我们家族的传奇,一个神奇的存在,他是唯一一个成功的进入西京城,成功在朝堂上站住脚,且官居一品的族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包括晁州宁氏在内,江南七八个大氏族子弟是不允许参加科举入仕,也没有资格被推举入仕的,对吧?”
“大人说的都对,这个确实是违反律法的。”宁橙想了想,“其实,被限制的几个家族都在想办法让自己的子弟参加科举,是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的。如果不参加科举,没有子弟入仕,早晚就会被人取代的。这是所有的大氏族最不想看到的,但这是大夏皇室希望看到的。”
“可是大氏族不想让皇室一派如愿以偿,对吧?”
“对,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氏族掌控了天下超过二百年,他们手里的权力有的时候远比皇室要大得多,现在不让他们拥有这个权力,他们的失落感肯定是有的。”宁橙挑挑眉,看到金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说道,“大人不必这么看着我,我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挺清楚的,我只希望自己的小家可以和和美美的,至于家族什么样,我不在乎。如果家族壮大了,对我们这些旁支也没什么好处,如果家族势弱,我们更占不到什么便宜,也许还得成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既然你想的那么的清楚,那你很崇拜宁昌国?”
“那是我年少的时候,但知道我姐姐的遭遇之后,我觉得一个连自己家族内部都管不好的人,怎么能管得好整个天下呢?何况,如果他们真的得逞了,又该有多少女孩、又该有多少家庭,会面临我姐姐、我家这样的遭遇,又会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呢?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希望皇帝陛下的态度更坚决一些,永远不要妥协,他们不配。”鹫
“你这态度变化挺快的哈?”金菁轻轻勾起唇角,“是到我们这里来之后才有所变化的?”
“一路上走来吧,尤其是离开江南之后,越往北发现百姓的生活根本不想他们告诉我们那样的。”
“他们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说大夏皇帝无能,北境接连不断的战火,导致这里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我们看到的却不是一样的,尤其是来了边关之后,看到这里的百姓是真的在脚踏实地的过日子,虽然不是那么的富足,但起码是吃饱肚子、穿暖衣服,还有闲钱可以供家中孩童读书、习武的。就像我们租住的那家,家里竟然有个小院子可以出租,这是我们万万想不到的。”
“很意外?”
“当然,我们在晁州的时候,那些长老们都告诉我们,这边的人经常是食不果腹的。他们也就是欺负我们不能随时随地离开家乡,不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能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一点外面的消息。可如今我们出来了才知道,我们这些年的每一天,都是被他们的谎言包裹着,活在他们为我们构建的虚幻之中。”
“你们能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也是挺幸运的,至少比依然还被长老们欺骗的族人要好多了。”金菁是知道这些大氏族内情的,知道宁橙说的都是真的,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说说宁昌国,你曾经那么崇拜他,知道他是怎么参加科举的?”鹫
“知道的!”宁橙点点头,“他是上一任族长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他的天赋,所以他的父兄……也就是上一任族长和现在的这个族长以及所有的长老都觉得,他是家族的希望,他是真的可以带领家族冲破现在的枷锁,重新站在势力的顶端。”
“所以呢?他们开始为他谋划了?”
“是!”宁橙叹了口气,“他们很早就开始为宁昌国参加科举想办法了,虽然晁州宁氏的子弟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但曾经那些从晁州宁氏剥离出去的分支,是不受这个影响的。所以,他们就想要在这些分支里面寻找一个合适的人家,把宁昌国的户籍迁入那个家庭,让宁昌国成为那家的小孩,这样就可以参加科考了。”他觉得自己嗓子又些干哑,一脸祈求的看着金菁,“大人,我可以讨杯水吗?实在是受不了了。”
“当然!”金菁朝着守卫扬扬下巴,看着守卫拿了杯水喂给宁橙,又问道,“这个办法应该不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是被限制的大氏族想出来的吧?”
宁橙喝完了整整一杯水之后,感觉嗓子舒服多了,又问守卫要了一杯,才朝着金菁点点头。
“只不过,家中的子弟不是很争气,没有一个能走入中枢的。虽然那个时候宁昌国的年纪很小,但对时事的见解非常独到,是那几个大氏族全部都看好的人选,所以,他的老师就是这几个大氏族最有名望、才学最好的,他们就是想要宁昌国带着他们冲出多年的束缚。”
把第二杯水又喝完了,宁橙觉得自己舒服多了,他向狱卒、向金菁道了谢。鹫
“后来呢?”金菁摆摆手,表示不用道谢,让他继续说关于宁昌国的事情,“后来他们选好了一个合适的人家?那家人也愿意?万一人家也有孩子要科举入仕呢?”
“大人莫急,请听我慢慢说。他们从宁昌国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挑选人家,但鉴于之前江南分支的情况不太好,且容易牵连到自己,所以,这一次他们并不打算从江南的几个宁家分支里面寻找。”
“这么小的孩子送出去,必然是要送到一个条件还不错的家庭,而且也要方便探望、方便老师们教学,江南的分支才是最合适的,对吧?”
“话是这样说的,但其他几个大氏族用过江南的分支出过一些意外,科考那几年对户籍查的很严,几个大氏族都有被查出来的情况出现,他们虽然收买了一些当地管理户籍的小吏,但是在关键时刻,这些小吏还是会很轻易的把他们出卖。”
“宁昌国太重要了,所以他们不打算冒这个险,才选了江南以外的分支?”
“对,前车之鉴,他们还是挺看重的。如果宁昌国因为户籍的事情,不能参加科举,这个损失不仅仅是晁州宁氏一家,而是整个江南的大氏族,除非他们还能等来一个宁昌国更好的,但这种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万一等不来,那就是错失良机了。”
“这么说倒是有一点道理的,只是……”金菁皱了皱眉,“如果不是选择江南分支,就等于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毕竟虽然被查出过嫡系,但好歹江南的一些衙门,还是乐意收他们的钱、给他们办事的。若是到了别的地方,又怎么能说得动其他官衙的人给他们办事?别说什么财帛动人心,对于除了江南以外的地区,很少会有人冒险为你们干这个事儿的。”鹫
“不是为我们,是为他们,那个时候,我父亲都还没出生呢!”宁橙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其实,这种冒名顶替的事儿,江南大氏族干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个人两个人,如果皇帝陛下要查的话,还是能查出一大串的。当然,西京城里面并不多,这些年除了宁昌国真正闯进了西京城之外,就没有一个江南大氏族子弟能在西京城立足了。不过,很多人都被分散到大夏其他的地方了,很多都是做了像小吏、县丞这样的,多年都没有可能晋升的那种。”
“明白了,同时也被家族放弃了,但是如果家族需要,还是必须要为家族鞠躬尽瘁,是不是?”
“大人说的没错,就是这么的不讲理。”宁橙叹了口气,“他们的宗旨就是,我可以放弃你,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要完成我的要求,否则的话,就会被自己人把老底儿揭穿。”
“所以,他们一方面是寻找合适的分支,一方面是看看自己的族人在什么地方做官,可以帮上忙?只有这两个条件同时符合,才能敲定最终的人选,对吧?”
“是的!”宁橙点点头,“听说他们选了好久,大概有一年多还是两年的时间,才在中州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跟那家人谈了半个多月,才最终敲定了。不过,没有用上户籍的小吏,因为中州姓宁的人家,家里唯一的儿子也是叫宁昌国,更巧合的是,这个宁昌国和晁州宁昌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时辰稍微有所差别,再加上中州这个宁昌国身体特别不好,已经病得奄奄一息了,几乎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确实是很巧。”金菁转过头,和沈茶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宁橙的说法跟蒋二爷查到的几乎是一样的,看来这就是宁昌国莫名顶替参加科考的真相了。他转过身,看着宁橙,“宁昌国完全不用更改户籍,可以直接顶替中州这个人,而江南那边可以就当成他已经病逝了。”
“他们确实是这样做的。”宁橙叹了口气,“中州的宁昌国病逝之后,晁州的宁昌国就成为了中州这家宁氏分支的亲儿子,而原本病逝的人就成了晁州宁氏,那个曾经享誉江南的神童。只不过,为了替换顺利,他们很早以前就已经营造出了宁昌国身体不好、整个人病病恹恹的假相,之前还没有找到中州宁家的时候,宁昌国还是频频出现在大家的面前。”鹫
“但是找到了之后,他就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了?”
“对,越来越少,而且每次出现都是一副病容,所以,人们听到他病逝的消息,也没有特别的意外,因为一次一次的出现在人前的情况不好,到了后来,大半年都不出现已经是常态了,而且还听说晁州宁氏遍请提起天下名医,但依然没能救得了宁昌国的命,所以,放出他病逝的消息之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后来,宁昌国顺利成为中州人,顺利参加科举之后,众望所归的考取了状元,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五岁左右。他考中状元的时候,听说族里面找了个借口,开了七天的流水席,只为了庆祝族长的眼光好。”说到这里,宁橙叹了口气,“不过,虽然宁昌国顺利科举入仕,但那一年的科举,爆出了科举舞弊,还爆出了有士子冒名顶替的丑闻。虽然以前每隔几年就会爆出冒名顶替,但是这一次好像引起了当时皇帝陛下的大怒,严令这一科的所有士子都要严查出身、履历。”
“宁昌国因为是从根上就已经变了,所以,他侥幸躲过了一劫?”
“对,而且他名义上的父母,就中州那对夫妇好像还去了西京城,为了庆他高中。”宁橙轻笑了一声,“做戏做全套,虽然晁州也有人去,但是都很小心,没有被人发现,但那对夫妇是非常的高调,走哪儿就嘚瑟到哪儿,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儿子高中状元了。”
“如此的高调,就证明宁昌国的身份没有造假。”金菁点点头,“后来呢?”
“身份造假的事情查完了,就又查了舞弊,当然,这些都跟宁昌国无关,但他们这一批士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被授很重要的官职,宁昌国被派去翰林修书,这一修就是四五年的时间。”
“你们家族是不是很失望?毕竟对宁昌国寄予了太多的希望,结果只是一个翰林?”鹫
“那倒没有,毕竟那是运气不好,而且宁昌国的年纪太小,就算是外放到了地方,家族里也会运作一下,让他留在京里的。只不过,就是在京里的这几年,他们发现了自己当初好像看走眼了。中州那对夫妇的品行,实在是不怎么样,让他们继续折腾下去,有可能会影响宁昌国的仕途。”
“他们想怎么做?”
“这些大氏族还能怎么做?”宁橙冷笑了一声,“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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