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薛贵背靠着榕树,不由得笑。
“马老三,当年成亲你也没这般紧张。”
“你都等了三十年了,如今这一刻也等不下去吗?”
马志远来回踱步,苦着脸道。
“你不清楚,婉儿最讨厌我穿这身官袍。”
“要是穿成这样去见她,非被她骂死不可。”
薛贵哈哈大笑,将手中的酒坛抛了过去。
“你啊,什么都好。”
“可就是惧内!”
“来来来,多喝几杯,喝醉了就不怕了!”
马志远气急败坏,接过酒坛,跳脚大怒道。
“我现在是鬼,什么酒能喝得醉!”
“早知道当时,就换一身衣服了,变了鬼,连衣裳也换不了!”
薛贵不说话,只是举起酒坛。
似乎要学某个读书人的范儿。
可想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只得作罢。
微微摇头道。
“马老三,你要是投胎了,记得给老子烧纸钱。”
马志远拎着酒坛,坐回到大榕树下。
两人便都靠着树干,朝着不同的方向望着天穹。
“那我可不一定记得,边关那么多阴兵,我得烧多少纸钱?”
薛贵顿时骂道。
“你个王八蛋就不能刻在手上?”
“就写今日,欠薛贵香火三十万石!”
“天生的胎记。”
马志远笑着喝了一口酒道。
“那我得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
“到时候要是个纨绔子弟,来了南州,把你坟掘了都不一定。”
薛贵沉默了一阵,看着那梅林之中的一座孤坟不由得道。
“你个天杀的马老三,平日里那么多诗词。”
“怎么我死了,你在我墓碑上什么也不留?”
马志远哈哈大笑道。
“我可没诗给你。”
“写了那么多诗啊曲啊的,早就写烦了。”
“再说了,你个大老粗,写了你也看不懂。”
薛贵气得破口大骂。
表示自己怎么着也是看过一些书的,好歹也是当年的武状元。
要是多学几年的诗词,老子比你写的厉害。
马志远被骂的狗血淋头,只好无奈承认。
若是薛贵习文,定然要比自己强。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隔了好一会儿,马志远看着天边出现的朝霞才开口道。
“时辰差不多了,我马上要走。”
“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婉儿吗?”
薛贵突然一笑,一摆手道。
“没有!”
“我之前交代你的,一个字也别说了。”
马志远就笑。
“真不说?”
“不说!”
“真不说?”
“马老三,你特么的老子……”
薛贵猛然转过身来,却见大榕树下已没了马致远的身影。
此刻,天边的朝阳恰好升了起来。
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了梅林里的孤坟上,好像将那坟前的墓碑,裹上了一层金边。
薛贵望着梅林里的那座坟看了好久。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三十年前某人婚宴上的那坛酒,就从他手中滑落乍碎。
他说。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就落满了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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