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还以功叙兄评断为主。”
虽然明朝主考官并没有明确的主副之分,事实上大家心里面都明白,这不过是周叙客气一下而已,以示自己并没有私心一言堂。
官场混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估计早就凉凉了。
不过王一宁还是有些私心的,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把自己看中的试卷往前略微推了一点,以表达自己态度。
周叙就算老学究不擅长做官,好歹也是在京师官场混了几十年,这点暗示还是看得出来的。
所以他把目光看向了几位同考官,想要询问他们都意见。
“下官认为,王大人所荐的文章内容扎实,没有奢华之风,兼具经世致用,可当解元佳作。”
正常情况下,同考官都是跟着首席主考官眼色走,不会生出什么反对意见。
但是周叙已经几十年在翰林院没挪窝了,高升的可能性也不大。
而如今内阁三杨中的杨士奇今年病逝,杨溥年事已高准备致仕,替补的内阁首付马愉身体不太好,目测也撑不了多久就得乞骸骨,这下相当于内阁空了大半。
传言王一宁将升为礼部侍郎,以院部大臣身份补缺内阁,前景明显要远超周叙,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在下认为周大人所荐文章更好,中庸之道乃吾等儒生毕生所追寻的大道,此考生能学以致用写入文章,当摘取魁首!”
“下官持有反对意见,我认为……”
“大道岂容辩驳?在下不认同……”
谁也没想到,聚奎堂的阅卷官们,居然会因为两份考生试卷而分为了两派,开始争论的不可开交。
“诸位同仁稍安勿躁,此事还是请周大人定夺!”
王一宁出声平息了一下聚奎堂内的纷争,并且把皮球踢回了周叙这里。
此时周叙也有些骑虎难下,如果没有这场争论,估计他直接取中自己心仪试卷就完事了。
结果现在出现了争议,自己再偏向于所好文章,恐有独断专行的嫌疑。
周叙这种老学究,可是最在乎文人声名的。
“既然诸位同仁难以做出评断,那干脆就把二三场的试卷给挑选出来,再来分个高下如何?”
听到这个方法,其余阅卷官也觉得合理,分分点头道:“
周大人所言甚是。”
“如此甚好。”
“下官这就去找寻剩余场次的试卷。”
很快沈忆宸与竞争对手的二三场试卷被挑选出来,众考官站在桌前一齐审阅。
第二场的“论”、“判语”、“诏、诰、表、内科”三题,两个人都写的平平无奇,属于达到及格线水准,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但是到了第三场的策论,沈忆宸的文章堪称是碾压了对手,格式、内容、观点等等,都比竞争对手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甚至从文风上看,完全不像是一个应届的新科生员,更像是官场老手所写,风格甚是老辣!
见到这一幕,周叙脸上出现胜利者的笑容,然后定调道:“诸位同仁,本官点取玉字柒号考生为甲子年应天乡试解元,可有异议?”
“吾等无异议。”
周叙本就有强行取中解元的权利,现在更是用考生实力说话,怎么可能还有异议?
哪怕之前争论的同考官,此刻都心服口服,技不如人有何好说的?
“既然如此,那就取来考生墨卷,进行拆封核对吧。”
乡试誊录后交与主考官审阅的试卷,叫做朱卷,因为是用红色的墨笔誊录的。
一旦决定取中名次,就得取出封存的考生墨卷,然后进行核对。确认无误后,才算正式取中,并且可以张榜公布名单。
很快沈忆宸等人的墨卷,就被试卷官给送了上来,哪怕还没有拆开糊名的弥封,单单看试卷上的那手字,周叙就已经认出考生是谁了,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惊喜之情。
同时身旁的王一宁,看着递上来的墨卷,却暗暗叹了口气。
因为他也早就认出试卷考生是谁,现在得以确定输了解元之争,自然有些气馁。
随着弥封被拆开,卷首上面考生贯籍名字等资料,也浮现在诸位阅卷官的眼中。
解元试卷卷首位置,工整的书写着一行小字。
“应天府江宁县生员,沈忆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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