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能,孟安维必须死!”
“小的明白。”
看着沈忆宸如此坚决,卞和也只能不再言语。
想比较仕途康庄大道,沈忆宸再一次选择了苍生万民!
感受到沈忆宸动真格的架势,这下孟安维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心中恐惧感油然而生。
“下官知罪,求沈佥宪饶命,求沈佥宪饶命!”
求饶的哀嚎声音响彻整个河湾,也是惊动了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灾民。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相信了,高高在上的县尊老爷要被惩治,眼前这名年轻的绯袍官员,打算为民请命!
一板下去,孟安维的求饶瞬间变成了杀猪般的嘶吼,同时在场的阳谷县官吏们,面无血色满头大汗,身体忍不住的哆嗦。
因为仅仅从这一板的手法,他们就明白了沈忆宸不是吓唬吓唬,而是奔着要命来的!
明朝杖刑手法有“外重内轻”跟“外轻内重”两种,前者看起来打着很重,但事实上往屁股上面招呼,皮开肉绽仅仅是写皮肉伤而已。
后者就是往腰上招呼,一板下去看起来并没有血肉模糊,实际上打断骨头跟震伤内脏。以明朝的医疗条件,别说是一百杖,十杖下去都必死无疑。
一县之尊,堂堂朝廷七品命官,就一句话送命。
高官威势,恐怖如斯!
相比较阳谷县官吏惊恐,河湾处阳谷县百姓们,却流露出咬牙切齿欢呼声。
“老天有眼,终于让狗官伏法了!”
“青天大老爷来了,我们有救了。”
“还请大老爷发发慈悲,给草民们一条活路!”
“爹娘孩儿,若是伱们在天有灵,也能一路走的安心了。”
各种哭喊跟哀嚎此起彼伏的响起,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河湾,终于有了一丝人间景象。
趁此时机,沈忆宸站在了一处高台上,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高喊道:“各位父老乡亲,本官乃朝廷外派山东治水的佥都御史沈忆宸,也是那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公!”
对于大字不识的贫苦百姓而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佥都御史是什么,相反状元公这个头衔深入人心,大明人人皆知。
果然当沈忆宸说出自己状元公的身份后,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喜极而泣的呼喊声。
“果然是来山东治水的状元公,他终于来了!”
“状元公,草民等你等的好苦啊,救救我们吧。”
“还请状元公开仓放粮,吾等撑不下去了!”
“状元公,救救我们!”
听着百姓的求救呼声,沈忆宸心中也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道:“各位父老乡亲放心,既然本官来到了山东,就不会让你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同时本官也向你们保证,必然竭尽所能治理黄河水患,一日堵不上溃坝决口,我一日不回京师!”
这是沈忆宸给山东百姓承诺,哀民生之多艰,他们无法再承受一年年的黄河洪水之苦了。
“状元公大恩大德,草民愿当牛做马相报!”
“状元公乃菩萨降世,吾等有救了。”
“多谢状元公老爷!”
大明的老百姓是纯朴的,哪怕沈忆宸现在什么都没做,他们依旧愿意相信,重燃了希望!
沈忆宸没有再继续与灾民多言,而是转身朝着阳谷县官吏走去。
此时按倒在地的县令孟安维,在挨了十几板子之后,已经是奄奄一息没了声响。1
榜样在前,阳谷县官吏们看到沈忆宸过来,还没等他发话就跪倒了一片,生怕下一个被处以杖刑的就是自己。
现在这些地头蛇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掌控生死的权威,违令者死!
“县丞何在!”
沈忆宸看着匍匐在地一片的官吏,他开门见山的招呼县丞出来。
“下……下官就……就是。”
县丞哆哆嗦嗦的从人群中爬了出来,依旧不敢抬头仰望沈忆宸的眼睛。
“你叫何名?”
“下官叫姜沛,正统四年举人,阳谷县就任不到三年。”
县丞姜沛不单单是告知了名字,还把科举功名跟任职经历都报了出来,想表明自己资历尚浅跟县令关系不深,求沈忆宸别迁怒于他。
对于这些东西,沈忆宸压根没有了解的兴趣,哪怕姜沛是孟安维的人也无妨。
一个死人,谁还会去效忠?
“本官擢升你为临时县令,立即去开阳谷县仓储放粮救灾,如若此事办的漂亮,本官将向吏部举荐,去掉临时二字!”
沈忆宸用县令孟安维的命来立威,现在到了该施恩的时候了。没有地方官员的协助,光靠自己这十几个人,肯定无法做到救助灾民。
县丞是一县的二把手,按照正常三年一考的升官流程,他得在初考拿到优等才能有升官的机会。依目前阳谷县遭受大灾的情况来看,考察别说是优等了,大概率会被判定为不称职。
就算退一万步说评为优等了,只要县令不挪窝,身为佐贰官的县丞,就很難有上位的機会。
沈忆宸的举荐,至少帮姜沛升官节省三年时间,甚至还远远不止。
这等功利诱惑,姜沛完全抵挡不住。
不过他在惊喜之余,很快就清醒于现实情况,面露为难的说道:“佥宪举荐之恩,下官没齿难忘。只是阳谷县仓储并无多少存粮,恐无法救助如此多的灾民。”
“阳谷县的存粮都哪里去了!”
沈忆宸语氣再度冰冷了起来,要知道明朝与之前历朝历代不同,粮食还起到了等同货币的价值,几乎每个州县都在律法上面规定了粮仓的规格跟存粮数量,就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路看来,阳谷县从黄河决堤至今,就没有过任何的赈灾济民举动,甚至还打算把灾民们活活困死饿死,以防被上官察觉到赈灾不力的情况。
既然没有赈灾,那粮食都哪里去了,贪墨的如此厉害吗?
感受到沈忆宸那股抑制的怒火,县丞姜沛再次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重压之下,他只能鼓足勇气回道:“阳谷县归属于兖州府鲁王封地,大半部分耕种土地都为王府庄田,每年税粮除去上交朝廷后,可谓堪堪够用。”
“近年来阳谷县水旱蝗灾不断,不但征收不上粮税,还得不断从仓储中调拨余粮赈灾。长久的入不敷出,仓储实在没有存粮可用,下官也有心无力。”
又是鲁王府!
听到这个名词,沈忆宸就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明朝朱元璋是一个典型的家天下皇帝,你说他惩治贪官是不是真心为了讓百姓生活更好一点?
答案是肯定的,他经历过贫穷,明白底层百姓的疾苦。
但是他制定的各种政策,事实上成为了大明百姓头上的一座座大山,压的民不聊生!
世袭户籍制度、人殉制度、特务制度等等,到了后来都变成了恶政。特别是藩王供养制度,更是把不准官员贪,变成了只准我一家来贪。
各地藩王数量急剧膨胀,初始封地压根不够用,于是各种侵占强占百姓民田。仅仅在嘉靖八年,全国一半土地为宗室庄田,国家财政收入百分之三十用于支付藩府的俸禄。
哪怕现在是正统年间,就封兖州的鲁王就足足生了六个儿子,除了长子袭位,意味着要多出五个郡王!
人一多地自然就不够用,除了原本的王府庄田外,鲁王就把主意打到了封地的民田。
一旦被王府给吞并,等同于免税,吞的越多地方税收就越少,直至最后还要倒贴宗室俸禄。
可以说沈忆宸想要在山东赈灾济民,鲁王就是一道绕不开的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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