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宸自然不会在乎这些细节,他拍了怕对方肩膀继续问道:“最近在河道参与劳役,伙食吃饱了没?”
“吃饱了,每天米面管饱,还能分得一块肉食,比我以前在家吃的好多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忆宸满意点了点头,然后追问道:“那每天劳作还吃得消吗?”
“吃得消,以前修城墙的劳役,搬石头比这辛苦多了。”
可能是年纪相仿,加上沈忆宸表现的足够亲和,这名询问的年轻人回答很自然,并没有那种因为畏惧而导致的结结巴巴。
“那就好,如果日后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告知陈主簿,本官会尽力解决。”
“状元公我没问题,只想早点修好河堤,这样就能报答伱的恩情!”
“好。”
沈忆宸笑着再次点头,就把目光转向另外一名老者,开始询问他一些河工以及生活上的事情。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心中俱是百感交集。
民力们自然不用多言,那些被沈忆宸挑中问话的,很多都已经饱含热泪。就算没有被沈忆宸问到,看在眼中同样激动不已。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堂堂状元公会关心自己这等贱民的衣食住行,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而阳谷县的官吏跟差役,此时放下了与沈忆宸最后一丝隔阂,彻底被他言行举止所折服。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曾经是他们这些亲民官的理想跟终极目标。现如今看来,自己与治下百姓的距离,远远大于沈忆宸这个外派京官。
这才是真正的亲民!
问了七八个人后,恰好午饭时间来临,数百名煮饭的民妇提着箩筐跟木桶,来分发食物。
“陈主簿,今日你就尽尽地主之谊,请本官吃一顿河工饭如何?”
“佥宪既然有此雅兴,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
陈涛拱手称是,他也逐渐放下了对沈忆宸的紧张跟畏惧,明白对方不在乎形式小节,真正以天下苍生为重。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陈涛对河工伙食有信心,绝对比得上大明中等家庭的饮食标准。
很快几个箩筐跟木桶摆放在沈忆宸面前,他掀开盖子一看,箩筐里面盛放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蒸馍跟杂粮饭。
旁边的几个木桶中,分别盛放着时令小菜跟鸡蛋汤,更重要沈忆宸还看见了一桶冒着大肥膘的扣肉!
伙食好坏不仅仅关乎着民力们是否能够吃饱,还关系着整个河工的清廉程度。想想看吃糠咽菜的工地,能保证工程不贪墨不偷工减料吗?
“很好,看来本官下达的伙食标准,执行的很到位。”
“佥宪所令,下官不敢违背。”
陈涛回答完毕后,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忧色。
“不过这种工食标准每日开销巨大,佥宪筹集水利银不易。”
陈涛这段时间都是住在河堤上,自然不知张秋镇到账了朝廷的水利银,以及跟江浙盐商达成的大买卖。他的认知中,沈忆宸还是靠着强行追缴大户粮税在硬撑。
如今外地流民加入,民力人数暴涨接近十万,每日光工食开销都高达数百两,还不算河工材料花费。陈涛真担心沈忆宸手中的银钱,支撑不下去。
“陈主簿不用为本官考虑,银钱之事从来都不是问题,安心督工治水即可。”
沈忆宸大手一挥,满脸的无所谓。
只是他这番形象放在阳谷县官吏眼中,那就颇为不同。
确实银钱不是问题,沈忆宸都开始在山东地界明抢盐税跟关税了,怎么可能还会是问题。
要真有问题,沈忆宸下一步估摸着是去抢最富的鲁王府了……
沈忆宸是不知道地方官员所想,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会深表赞同,他还真就时刻打着鲁王府的主意。
当然,此刻鲁王府也在打着他的主意。
兖州鲁王府,张骥派出的幕僚仅用半天时间,就快马疾驰接近百里见到了鲁王。
现任鲁靖王朱肇輝是第二任鲁王,乃鲁荒王朱檀的独子,永乐元年就早早袭封王位。认真算起来,距离正统十年已有四十二年之久,可谓在封地根深蒂固。1
正因为这四十多年的耕耘,才让朱肇輝掌控了半个山东布政司高官。毕竟流水的官员,铁打的鲁王,只要有心结交,终究能慢慢扶植自己人上位。
要说什么造反的野心,鲁王朱肇輝是没有的,但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会慢慢的让人膨胀放肆。就如同古代很多受皇帝宠爱的权臣,不知不觉中会做出很多作死的举动,最终深受其害。
从宣德年间开始,鲁王开始拒绝用王府卫军去协助运粮,再到争议事件为王府官员请封诰命,最后就是用亲王令旨领礼部仪仗。
各种逾矩事件接连发生,暗示着朱肇輝那颗不安分的心,想要把整个兖州府乃至山东承宣布政司,打造成自己的地盘。
此时鲁王朱肇輝,正在跟自己的宠妾傅氏饮酒作乐,一名下人走了进来禀告道:“王爷,张抚台身边的幕僚樊成求见。”
“说了何时吗?”
朱肇輝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说是与佥都御史沈忆宸有关。”
听到沈忆宸这三个字,朱肇輝脸色立马就变了。
孟安维被杖毙,自己“老丈人”傅峰被追缴粮税,乃至王府卫军被缴械。
一桩桩事件,可谓是打在了自己这个王爷的脸上。几十年下来,山东地界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沈忆宸开创了先例!
“王爷,爹爹自从那日被沈佥宪惊吓后,现在都还卧床不起,你得为妾身作主呀。”
还没等朱肇輝回应,身旁宠妾傅氏就梨花带雨的哭诉起来。
沈忆宸追缴粮税的傅峰正是她的父亲,之前收到了诉苦的书信,一直找不到时机吹枕边风,现在正好送上门来了。
“让樊成进来,本王正好也有些事情,想与张骥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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