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为何。”
“现在辽东正处于雪化开春之际,道路泥泞行走困难,加之寒冬过去战马掉膘厉害,耐力负重均不是最好状态,强行驱使作战会死亡率奇高。”
“蒙古鞑虏向来爱马如命,战马也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怎会选择在这种时机进攻?”
客观而言,魏平正说的很有道理,春季从来都不是游牧民族开战的最好时机,他们一般会选择秋高马肥之际,组织对中原王朝的大规模进攻。
李纯听完后下意识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朝着在场众人问道:“谁有不同见解?”
“末将斗胆,认为蒙古鞑虏不是虚张声势,而是想要攻其不备!”
一道年轻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此刻担任辽东都司守备的李达,站了出来表达反对意见。
李达对应的卫所制官职为正四品的指挥佥事,正常情况下这种都司级别议事,还轮不到表达意见,更别说是反对意见。
不过李达是武将世家出身,父亲乃正二品的都督佥事,加之有成国公朱勇的举荐入职。哪怕魏平正感觉自己被冒犯心有不爽,依然没有出言阻止对方说话。
“李守备,你为何会认为是想要攻其不备?”
“瓦刺部也先太师的狼子野心,堪称是昭然若揭,他如果想要进攻大明的话,正常情况下没有必要在辽东故弄玄虚。这种举动既无法打乱大明部署,更无法威胁到京师安危。”
“就如同魏同知所言,战马消瘦状态下不就近去大同、宣府威压,反而奔袭千里来到辽东虚张声势,完全不符合蒙古鞑虏爱惜战马的常理。”
李达的这番话,让殿内都司将领沉思起来,确实东北处于苦寒之地,就连明朝自己这些年都裁撤了不少屯田卫所,比如奴儿干都司名存实亡,瓦刺骑兵没事跑到这里来吃土?
可问题同理,辽东都司既然重要性不大,那蒙古骑兵为何要攻下这里?
要知道蒙古可不是女真,他们的基本盘在西北方向,而不是东北。就算攻陷辽东一些地盘,却缺少站稳脚跟的根基,很容易遭受到大明藩国朝鲜,以及臣服的女真三部夹击。
高风险低收益的事情,以太师也先的精明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李守备,进攻辽东于蒙古而言得不偿失,你说说他们为何要攻其不备?”
就在此时,从大堂屋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见到此人后,包括都指挥使李纯在内的众将领,纷纷起身抱歉行礼道:“末将见过曹总兵!”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现任辽东总兵曹义。
明朝从卫所制到镇戍制过度的复杂武官系统,碰到辽东都司这个特殊的军政一体行政单位,那就更加的复杂了。
一般情况下非九边战区,十三省地方最高军事长官,就是都指挥使。到了明朝中后期五军都督府成为摆设,才让最高军事长官变成了总兵官。
可辽东都指挥使还要兼职民政,也就是传说中的“军管”,加之整个辽东地盘幅员辽阔,势必无法面面俱到。
于是乎辽东都司上面,还多了一个常驻武职,那便是总兵官。
按照明朝卫所制官衔跟镇戍制的对照,总兵官最低卫所制官职为都督佥事,最高由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担任。
曹义正统九年随成国公朱勇出征兀良哈三卫,靠着军功累官至左都督一职,位列地方都指挥使之上,自然都司李纯见到他过来得行礼。
“军中不在乎俗礼,李守备你继续说吧。”
李达是成国公朱勇举荐过来的,而曹义则是成国公的老部将。
他问出这番话,其实更多是想给李达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是,总兵。”
李达拱手命令,然后面色凝重的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末将认为瓦刺部兵马会出现在辽东,可能他们的真正意图并不局限一地,而是多路出击意指京师!”
意指京师?
听到这话,都司衙门众将领脸色立马变了,本以为这小子能说出什么过人见解,结果没想到是在说天方夜谭。
先不论双方兵力跟战斗力差距,就蒙古瓦刺这群以骑射见长的鞑虏,拿什么去攻下京师九门?
借太师也先一百个胆子,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想法多路出击意指京师,真以为蒙古人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荒唐!”
都指挥使同知魏平正再也忍不住,之前他看在成国公跟曹义的面子上,忍了李达这个后辈的直言反对。
既然你站出来冒犯,好歹说点合理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放厥词。
“蒙古瓦刺多路出击,就连辽东都没有放过,想要对京师形成合围。那么本将想问问李守备,也先准备对大同投入多少兵力,又准备对宣府投入多少兵力,最后攻下京师需要多少兵力。”
“就算把整个蒙古控弦之士都算上,他能凑出这么多路大军进攻吗?”
“别记错了,现在蒙古掌权者是太师也先,而不是成吉思汗!”
此言一出,在场将领纷纷点头称是。李达这是把大明当做南宋看待,现如今的蒙古瓦刺,有这个能力兵分多路进攻?
说句难听点的话,他集中兵力能攻下大明九边一镇,都算是高看了鞑虏一眼,更别说合围京师!
长久以来大明对蒙古的压制,不仅仅造就了心理上的优越感,还造就了对蒙古瓦刺部的无知。
他们压根不知道,经历过这么多年的蛰伏,蒙古瓦刺部统合的实力,其实已经不输铁木真西征花拉子模时的强大草原力量。某种意义上来说,距离成吉思汗巅峰时刻,只剩大明的北方半壁江山!
更不知道的是,这次领军进攻辽东的主帅,就是黄金家族的血脉,蒙古名义上的大汗脱脱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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