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增补内阁大臣的话,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沉忆辰的这番话已经不能称之为暗示,几乎就是向何文渊明牌了,他可以接受王文入阁参预机务。但既然主动上门拜访,肯定想要入阁没有那么简单,就看何文渊能拿出多少诚意了。
何文渊听懂了沉忆辰的话语,对方今日过来就是谈王文入阁之事,现在正等待着自己“报价”。
只见何文渊哈哈一笑道:“沉宫保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咱俩就没人不说暗话,本官确实想要举荐王都宪入阁,填补高阁老逝世带来的阁臣空缺。”
“现如今内阁在沉宫保的执掌之下今非昔比,不可能再出现什么年轻大臣入阁参预机务的场景发生,这个论资排辈的王都宪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就看沉宫保愿不愿意高抬贵手了。”
何文渊确实没说暗话,直言告诉沉忆辰这个位置,以目前沉党中人的资历是拿不下。与其抱着两败俱伤的态度等皇帝去决策,还不如给个面子顺水推舟让王文上位。
朝堂终究不是什么决斗场,官场斗而不破才是永恒的旋律,今日你沉忆辰留了几分颜面,那么来日文官集团出手同样会给几分薄面。
“哈哈,大宗伯看你说到哪里话,本阁部登门拜访诚意满满,不正是为了商讨王都宪入阁之事,岂会存心阻拦?”
说到这里,沉忆辰立马话锋一转道:“本阁部可以联合吏部大宗宰公推王都宪,但阁臣职位毕竟至关重要,称之为中流砥柱不为过,大宗伯也得拿出来一点诚意吧。”
“沉宫保想要什么?”
说实话沉忆辰如此露骨的利益交换,反倒是正中何文渊的下怀,他早就思索着交换内阁大臣之位的筹码,不怕沉忆辰开价,就怕对方没有谈的意愿。
要是走到中旨入阁的那一步,就算王文能入阁参预机务,实际上这个位置带来的权势也废了大半。文武百官抵制中旨是原则性问题,这是士大夫阶层抗争皇权肆意的手段,就连文官首领何文渊都无法改变。
“本阁部想要创办一个钱庄跟财政部,来解决大明混乱不堪的税收体系跟财政问题,更好的保证国库充盈以及保障百姓将士衣食无忧,就看大宗伯能不能说服文官同僚放点权了。”
没错,这就是沉忆辰拜访何文渊的最终目标,他想要从户部、工部这两处铸币局以及民间剥夺出来铸币权,再从户部、工部、礼部、兵部剥夺出来税收权。
户部方面他已经跟年富谈及了自己的宏伟目标,并且年富算得上是成国公联合自己一手扶植上位,于情于理都得还这份情份问题不大。
兵部方面于谦现在专注于练兵跟统筹忠国公石亨西征,有意识到避免涉及到朝廷的政治争斗。但是以于谦为国为民的公心大义,他能理解统一税收权的好处,不会出手阻拦。
工部方面是徐有贞主导,按照他狂热极端的性格,几乎到了唯命是从地步,这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真正的难点只有何文渊掌控的礼部光禄寺,以及更改六部地位引发的整个文官集团抗议。要是没有一个足够身份的文官领袖站出来安抚,那么掀起的风浪沉忆辰相信绝对会超越关于京官外派的弹劾。
大明钱庄跟财政部一旦成立,相当于改变了千年了六部制度,以及确定了内阁凌驾于六部之上的事实地位。如果能用一个内阁大臣职位,换来何文渊的妥协,那沉忆辰可谓是大赚特赚。
毕竟他这次做的是无本买卖,本来这个内阁大臣职位沉忆辰就吃不下,还无法驳回皇帝的意见,相当于利用信息差纯白嫖回来一次朝堂的重大制度变革!
“钱庄跟财政部是何意?”
如果说很多户部官员,仅仅是对于明朝税收体系不熟悉的话,那么何文渊这种传统理学家,基本上就属于一窍不通的类型。
他完全没明白沉忆辰要求同僚放权的意思。
见到对方这种神情,沉忆辰有喜有忧,喜的是对方不懂就更好忽悠,忧的是当对方完全不懂时,那沟通起来就相当困难,不亚于对牛弹琴。
没办法,沉忆辰只能按照之前与年富交谈的内容,用更为通俗易懂的语言向何文渊再叙述了一遍,并且着重强调了税收改革将带来的财政大幅度增收,以求激起对方的家国天下之心。
毕竟何文渊只能称得上是一个不懂变通的“庸官”,并不是自私自利的“佞臣”,他就跟杨鸿泽一样有着传统文人的治国平天下情节,只不过努力的方向却错了,做着一些适得其反的事情。
听完沉忆辰关于大明钱庄跟财政部的阐述,何文渊整个人都被惊呆了,他震惊的关键点不在于税制改革,而是沉忆辰妄想推翻千年来的朝堂架构,按照这个方式变更下去,以后六部是不是要称之为“八部”了?
“沉宫保,你没有跟本官开玩笑吧,大明钱庄跟财政部说穿了都只是谋利机构,却要跟六部主官并驾齐驱,那岂不是鼓励世人重利轻义?”
“谋利就一定是错的吗?道义就真的有那么多人遵守吗?”
“大宗伯,本官不想跟你争论什么仁义道德、之乎者也,因为我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你,同样你的儒家理学观念也说服不了我。”
“在商言商,在政言政,本阁部可以用一个内阁大臣的位置,来换取大明钱庄跟财政部的成立,只看大宗伯愿不愿意成交了。”
沉忆辰可以跟杨鸿泽去争论“义利”,去敞开心扉的控诉税收能给百姓带来什么改变,能拯救多少饥寒交迫的贫民,但他却不会跟何文渊说这些,只想要达成一笔纯粹的政治利益交换。
原因就在于杨鸿泽年轻,并且双方在内阁长年累月的共事,哪怕再顽固的理学思想钢印,当意识到并不能为百姓谋福的时候,终究会出现一丝松动。
可何文渊不同,他已经步入到人生暮年,一辈子读孔孟文章程朱理学,根本就无法再接受任何新兴观念,更无法接受“谋利”本质上不是一件坏事,某种程度上反而还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沉忆辰如此开门见山的询问,让何文渊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决断,毕竟大明钱庄跟财政部的理念,已经超乎了他的毕生所学。
“六部变八部,那吾等部堂权力愈发分散,还能与内阁抗衡吗?”
金融方面何文渊不懂,权力方面他还很清楚,这是变相了扩大了沉忆辰的势力范围。
“可王都宪的那个内阁大臣位置,同样价值更重了不是吗?”
沉忆辰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有失就有得,就看这两者在何文渊心中孰轻孰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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