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帅,客套的话大可不必!你可真是忙碌,忙到连郑王殿下的车驾都顾不上迎接,如今终于算是现身了。”张洎鼻间粗重地呼出一道浊气,郁郁言道。
李源先是一愣,旋即双手交搓着,现出一番恳切的神情笑道:“本帅作为武平节度,又逢战事吃紧,关系到国朝大计如何能不忙碌?瞧张舍人这话说的,教本帅倒是有些惭愧!唉,看来张舍人还没对日间之事释怀啊,本帅特意前来,除了拜见郑王殿下之外,便是要解释此事的。
本帅昨日亦是刚从溪州班师回来,先是在节度使府署前撞见了一队禁军,那时听闻郑王殿下即将到来,本帅还不相信!
还以为这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贼人,是特意来诓骗本帅的,只因本帅从未见过行事如此乖张之辈,竟敢在本帅自家大门前设路障、摆架子,出言处处欺辱我朗州军民,得亏身旁将士劝阻,否则按着本帅的脾气,他们的脑袋早就落地了!......”
“你敢!”张洎瞪圆了双眼,哪能听不明白李源话语里的阴阳怪气,正要继续出言时生生被沉脸不语的周行逢及时拉住。
二人的反应皆在意料之中,李源眨了眨双眼,倒是十足轻松地继续笑道:“本帅这不是没动手么?之后才发现他们真的是殿下的护卫,而本帅麾下的某些文武官吏不知为何,却并未事先知会本帅,这才产生了误会!你们说说,如此大事竟不事先禀报,这不是故意坑害本帅么?气得本帅直接把东门守将给砍了......
得知殿下前来劳军后,本帅以及武平上下皆对陛下的恩德以及殿下的不辞辛劳,真当是感激涕零!眼下益阳战事正是吃紧,殿下若能前去劳军,定然士气大振!而殿下也不愧是陛下后胤,愿引军奔赴前线,想必益阳的将士们正如盼甘霖、翘首以盼啊!”
见李源轻描淡写地谈及先前之事,张洎满腔怒火,却因李源又将前往益阳劳军之事,说得顺理成章,只得尽力吞下苦水,冷冷地说道:“殿下何等尊贵,此次不远千里,身负皇命前来劳军,将士们翘首以盼那是自然!可在下怎觉得李大帅倒并非如此,方才殿下入城时你为何不前来迎候?难道你李大帅连尊卑礼法都不分了么?”
似乎张洎此时也只能抓着这件事不放,除此别无问罪之辞,李源心中暗自好笑,脸上却摆出一脸无辜的模样,拱手道:“哎,张舍人怎又提及此事!方才你不是也说了,本帅确实是军务繁忙啊!夜里得知殿下欲行入城后,依朝廷礼法本帅岂敢怠慢?
只能暂且放下军务,先行筹措安排诸位下榻之事,但还未安排妥当,殿下的车驾却已抵达,本帅只好先让部将前往迎接,虽不符合礼制,但殿下舟车劳顿已是疲惫,总归不能让他久等吧?张舍人,你说对么?伤了殿下身子可就不好了......”
“对......”张洎竟双眼发直地忍不住接了一句,随后又恍惚回神,懊恼地说道:“不对,你......”紧接着却如同喉咙被生生塞住了般,不知如何应答。
一旁的周行逢对张洎滑稽的反应,顿时有种耻与之为伍的感觉,默默地移动了步伐,拉开些许距离后,拱手朝李源淡淡笑道:“原来如此!李大帅确实有心了!殿下一路辛劳,的确该好生歇息!眼下正值大战,我等叨扰大帅之处,还请见谅!”
李源摆手笑道:“诶,说这些话便见外了!我等皆是大唐子民,殿下能屈尊到我朗州来,传达陛下恩旨,本帅实在是心生感激,哪敢提及叨扰二字?
总之,本帅如今能见到二位,这心里头实在是欣喜。对了,不知殿下是否已就寝?刚才本帅一路来时,随行的军士都在议论说,郑王殿下是我朗州的福人呢!”
张洎莫名皱眉道:“什么福人?此话何意?”
李源忽而正色起来,手指向天际沉声道:“这不就是么?你们瞧,殿下一到,便给朗州百姓带来了一场喜雨!说来也怪,楚地本为雨水充沛之地,可朗州这两月来下雨的次数却超不过四五回,上下官民百姓无不担心今年要受旱!
却没想到殿下给我们带来了雨水,不是我们朗州的福人是什么?连上天都感动哭了!对了,刚才本帅在此等候时,赏雨欣喜,不禁文兴大发,填了一首词呢!”
周行逢愣了愣,顺着李源的话语淡淡笑道:“填词?久闻李大帅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李源爽朗地笑道:“嘿嘿!周刺史言过了、言过了!什么文武双全,尽皆是世人谬誉罢了,作诗填词也是偶尔随口胡诌......不过二位若是不嫌本帅才疏学浅,倒可以念一念这首词给二位品评品评,正好张舍人出身翰林院,为本帅指点一二如何?”
末尾这句话显然有些多余,张洎此刻哪有心情听个鬼诗词,只想照着李源这张贱兮兮的笑脸狠狠扇上一巴掌,而附和到此处的周行逢,本就是武人一个,对舞文弄墨之事更加是没兴趣,但二人却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违心的话语:“在下洗耳恭听!”
李源点了点头,衣袖自如地往后一甩,一副老成的文人模样,开始负手摇头晃脑道:“本帅这首词,词牌名为《乌夜啼》,副题叫做‘朗州今夜风兼雨、喜逢周刺史与张舍人’。这首词便赠与你们二位!”
南唐文人倒传承了盛唐的风气,诗词曲文皆可作赠,赠送的理由,那可就多了去了,不说迎别友人、升迁远行,甚至是一起喝酒聊天,一起逛乐坊狎妓,意兴大发时都能相赠诗词。李源如今要把这首新作之词赠给周行逢与张洎倒也附和文士之风,又弄了个副题表明来由,这更是当世文人流行的作法。
“今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李源眼神闪过一丝冷意,随即缓缓地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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