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柔和地抚慰着这座偌大的武平节度使府署,告别了白日的喧嚣,此时周遭一片静谧,唯有人数明显增多的亲卫们正圆睁双眼,警惕戍卫。
傍晚才从前厅匆匆赶回后院,李源第一时间便寻着刘氏报了平安,之后迅速赶往王靖瑶所居住的院落。
只因今日于后院惊心动魄的一战,导致王靖国与彭清盈二人皆重伤昏迷,李源心中既内疚又感到后怕,顾不得身子有些乏累,拼力加快着步伐前往。
借着明亮的月光,可见这座昔日精心布置的院子已是一片狼藉,院中的花草林木倒保存尚全,屋舍却是惨不忍睹。从大堂到内室,地面墙上全是深浅不一的刀剑划痕,周围的门窗尽数被毁,四面透风。
夜风呼呼而过,月光从破损的窗台照射进来,照着地板上黑黑的窟窿以及来不及擦拭的斑驳血迹,触目惊心。
若非因为这些景象,谁能想象得出来,这节度使府署重地还真有贼人敢闯入,并于不久之前上演了一场喋血的搏杀?当然,如今一切惊险都随着贼人的尽数被杀而最终平息。
内室之中,除了王靖瑶,主母周娥皇及侍女秋儿已齐聚于此。想到今日险些便失去这些至爱之人,李源情思涌动,飞奔上前左揽右抱,狠狠地将周娥皇与王靖瑶二女同时拥入怀中。
二女倒也没有抗拒,任李源享受着齐人之愉。今日历经惊险,得见李源自然欣喜微泣,毕竟身边这个男人,已是她们共同且唯一的依靠。况且今日王靖瑶的所作所为,已是极大地拉近了与周娥皇的距离,二女之间的些许隐匿隔阂,似乎正渐渐消融。
一番寒暄之后,周娥皇开口询问了今日前厅的情形,李源便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二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
周娥皇迟疑了片刻说道:“郎君,今日若不是靖瑶妹妹,妾身怕是凶多吉少了......王家弟弟如今昏迷不醒,妾身心里实在愧疚得紧。若不是因为妾身,他怎会......”
李源摆了摆手,随即叹声道:“你倒不必这么想,贼人得以闯入后院,到底还是我的疏忽!幸亏今日贼人没有得逞,否则我定然抱憾终生......
总而言之,你们能够平安便好!娘子,瑶妹子如此对你,可见她已把你当成了家人,你们此后自当珍惜这姊妹情谊!如今我置身在这纷乱朝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只要咱们全家心齐,纵有歹人也不必惧怕。”
“妾身明白!”周娥皇矜矜顿首,紧接着自然又亲昵地挽住了王靖瑶的手臂,微笑道:“我与瑶妹妹已私下说好了,此后便结为异姓姐妹,祸福同享,生死不弃。”
王靖瑶神情倒有些惶恐,却也没有挣脱开来,只是低头诺诺道:“姐姐情深义重,我自不敢相负!若不是先前姐姐指点过两回琵琶,今日妹妹估计还诓不了那帮贼人......”
瞧见这对姐妹花相处甚欢的情形,李源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正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画面么?赶忙欣喜地点头称是,随即又拉着二女来到床榻前,察看一番王靖国的伤势。
即便有着床褥加身,王靖国这道少年身板仍旧显得单薄,此时面色苍白,正双眼紧闭嘴唇紧咬,时不时发出梦呓般的微弱声响,李源连忙欲伸手安抚,一触额前却感到些许汗液粘手,且手感滚烫,即刻抬头着急道:“靖国烧了有多久了?医官怎么说?”
王靖瑶顿了顿回道:“医官说靖国是受了内伤又加久战脱力,服过药汤后发烧乃是正常,已没有性命之忧。”
李源稍稍松了一口气,凝视着榻上那张汗涔涔的坚毅小脸,沉声道:“没有性命之忧便好!”
随后瞥向床头那把平放的短剑,忽而想起回府时这孩子在院中练剑的一幕,心生感慨道:“我倒是小瞧靖国了!原以为他只是闹着玩儿,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派的上用场,不管如今武艺如何,相较于楚州那时的顽劣,他到底还是没令我失望......”
似乎触碰了心弦一般,王靖瑶微微红了双眼,低头抿嘴说道:“能得到都督如此认可,是靖国的福分。我们姐弟两个,终生难以报答都督的大恩!”
周娥皇轻轻抚了抚王靖瑶的肩膀,随后捂嘴笑道:“妹妹,靖国不是常常念叨着想当将军么?郎君既知他今日这般英勇,以后定能如愿呢!”
“将军么?”李源轻轻摇头道:“为将者,不仅要自身武艺精湛,更得御下有方。靖国怕是太年轻了......”
周娥皇蹙眉正想出言,却听见李源即刻又转过话梢道:“先让他到亲从军历练历练罢!便留在我身旁,从一小兵做起。”
周娥皇即刻点头躬身道:“多谢郎君!”
王靖瑶怔了怔,在周娥皇的轻声提醒下才回过神来,慌忙低头欣喜道:“多谢都督!”
嘱咐王靖瑶好生照顾弟弟后,李源便拉着周娥皇步出内室,刚到院中两人便急不可耐地相拥在一起,皎洁的月光柔和洒身,正是互诉衷肠的好时刻。
甜言蜜语过后,周娥皇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边摆弄着李源的衣襟,一边柳眉轻皱道:“那郑王如此可恶,郎君却没有杀他,是免得落下麻烦么?但若真的放他离开朗州,以后回到金陵,怕是又要对郎君不利了!妾身现在可是恨死他了!”
李源温柔地抚摸着怀中佳人的青丝,轻声道:“此人想将我拥有的一切全部夺走,我何尝不想杀了他?只是一个皇子死在我手里,朝廷定然饶不了我,眼下咱们正全力与汉军交战,实在腾不出手来......这也是为何我让他亲笔写下书信的原因,为的便是暂且维持与朝廷的关系。”
周娥皇道:“妾身知晓其中的利害,只是担心而已。今日之事便可看出郑王此人十分阴险,将来他总会设计报复郎君的!”
李源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今日过后,我与郑王便是不死不休!他日回到金陵,郑王定然会想尽办法对付我......
不过娘子,你可有想过,为何他只带着区区几百人马便敢在我朗州公开动手?谁人不知我武平一镇皆为精兵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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