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压榨出彭清盈胸腹中的最后一丝气息,将她整个身躯包裹进幽暗之中。彭清盈放弃了挣扎,任由身子缓缓往河底沉下去。
黑暗中,一只有力的臂膀蓦然抓住了彭清盈的手掌,使得彭清盈本已迷糊的意识在一瞬间复苏过来,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用最后一丝气力紧紧抓住那只有力的手臂,抓住自己生的希望。
她的身子被一股极大的气力拉升,迅速从幽深的河水之中往上攀升。
很快“哗啦”一声响动,彭清盈整个身子冲出河面,满眼水雾之中,她模糊地看到了天空中的明月,看到了不远处那幢默默矗立的小木屋以及廊下摇弋昏黄的烛灯,以及周围熟悉的景色。
“呕......咳咳......”彭清盈难受地呕吐出几口河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要怕,有我在。”耳边传来李源低沉温柔的安慰声。
彭清盈的双手紧紧缠住李源的脖子,整个身躯挂在李源温热的身体上,甚至连指甲都要抠进李源脊背上厚厚的肌肉里,死命抱着绝不撒手。
李源一边脚踩着水,保持两人皆浮于水面之上,一边轻柔地在彭清盈耳边安慰道:“清盈,不要太过紧张,已经没事了。”
彭清盈心中一暖,脸上泪水横流,用尽了浑身气力紧紧抱住李源,口中断断续续颤声道:“你不要走好不好……别丢下我,不要走……”
“好好,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的。”
李源赶忙应声安慰,接着咬牙道:“那个,你不如放松些,不要抱得那么紧,不然我没法带你游回去......”
彭清盈情绪稍稍稳定,按照李源的要求放松了手臂,李源一手抱着彭清盈的胸腹,从背后托着彭清盈快速游向岸边,当手触摸上岸上湿滑的泥土时,李源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番折腾让李源气喘吁吁,虽然彭清盈落水的地点离河岸不远,但是只要会水的人都明白,在水里被缠住手脚无法游动,那是多么可怕又危险的事情。
李源上岸后呼呼地大口喘气,心有余悸的彭清盈再次飞扑上来,紧紧地搂住李源,整个身子依偎在李源的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不停地抽咽哭泣。
李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好了,我们已经上岸了,平安无事了。”
彭清盈湿漉漉的长发黏在李源的脖子上,缓缓踮起脚,光滑的脸蛋贴在李源的侧脸上,默默垂泪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彭清盈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整个人也终于不再颤抖,抱着李源的手臂也放松了下来。
“好些了?怪我,早该在这两日里教你游水的,你瞧瞧,原本你落水的地方就在浅滩,可是你硬生生挣扎到了一丈多远的深处沉下去,我真是无话可说......
洞溪洞溪,可是五溪汇聚之地,你作为洞溪之主的亲妹,好意思么?”李源戏谑地笑道。
彭清盈咬牙握拳捶打李源的胸膛,嗔怒道:“还拿我说笑!哼,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分心失足,落入水中?都怪你,若我真的死了,便算是死在你的手里。”
李源挑起她的下巴,替她将覆面的湿漉漉长发拂开,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来,看着彭清盈双眼道:“我都说了,要敢于面对自己,你既不想我走,说出来便是,何苦憋在心里,又何苦让自己遭罪?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跟我走么?”
彭清盈低声嗫嚅道:“我、我错了,我跟你走,我这一辈子就跟定你了!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里了,从今天开始,你去哪里我便跟着去哪里,你可不许丢下我。”
终于开窍了,真是不容易啊!李源心中暗道,随后开怀一笑,彭清盈可算是将内心完全敞开,这回算是最令人满意的结果了。
李源心情激动,对准少女近在咫尺的嘴唇,俯身低头吻了上去。
彭清盈身子一怔,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如何应付,显得有些笨拙,但双眼显而易见地开始迷离,很快便忘情地享受起来。
良久之后,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来,彭清盈轻轻靠在李源的胸口不说话。
“我有些困了。”彭清盈忽然小声说道。
李源笑了笑,冷不丁低声问了一句:“你记得么,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
彭清盈脸色涨红,愣愣地点了点头道:“嗯。”
李源嘴角微微翘起道:“既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
彭清盈顿了半晌,再度开口道:“此话何意?”
李源手上用力,将彭清盈整个身子抱在怀里,一边朝小木屋小跑着,一边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既已是夫妻,又岂能少了洞房之夜?于礼不符啊。”
彭清盈惊愕张口,整个人都呆住了,李源以为她会即刻拒绝,没想到彭清盈却道:“亏得你提醒,那今夜、今夜,便补上,不可、不可失了礼数。”
这一回,该轮到李源惊讶难言了......
通向小木屋二层的楼梯上,几件湿漉漉的衣袍胡乱丢在地上,沿着这些衣袍丢弃的方向进入房中,床榻之上轻纱帷幔虚掩,不可见物。
几缕月光不时从夜风拂开的帷帘缝隙投来,像是一道道温柔的丝线,不停抚慰着屋内的浪漫。
忘情之时,彭清盈纤细的手指不小心将床榻上一捆卷轴拨出,掉落在地上后捆绑卷轴的细长丝线微微扯开,卷轴哗啦啦缓缓展开。
摇曳的烛火照得分明,那是一副画像,上头画着一名俊美的男子,一身金灿灿的盔甲,英武俊秀,骑着一匹伸蹄踏雪的健硕黑马,目视远方威风凛凛。
......
次日清晨,李源醒来时,彭清盈早已起身,正在清理小木屋周围的杂草。李源自然要上前帮忙,彭清盈却又不许,只让他坐在一旁。
无奈之下,李源只得闲坐一旁看着她修剪枝桠除去杂草,给果蔬浇水,又提水将小木屋外的木阶冲洗干净,忙得不亦乐乎。
李源心知,彭清盈这是要最后一次打理这片地方,因为今日她便要跟自己回去了。
洗完木阶的彭清盈微笑着站在木廊下看着周围的景色,脸上微微有些不舍,轻声叹道:“离开之时,倒有些不舍了。之后若是无人打理,杂草便很快长出来了......”
李源走近彭清盈身后,轻抚她的肩头微笑道:“这有何难,以后命人定期前来修剪打理便是。”
彭清盈身子后仰靠着李源的胸膛轻声道:“那又有何用?我以后也不回来住了。”
李源笑道:“你若真舍不得,我便准你每年回来住一阵子,嫁人总可以省亲不是?这么美的地方,我也有些舍不得,不能让它荒废。”
彭清盈眼睛发亮,侧身看着李源道:“当真可以回来住么?”
李源抬手轻轻在彭清盈小巧的鼻尖勾了勾,点头微笑道:“当真。”
彭清盈雀跃道:“那可太好了!不过还是等你空闲的时候,我们一起回来罢。若只有我一个人,还是算了。”
李源见她神态可爱,凑上去轻轻一吻,温柔道:“清盈,咱们该动身了,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么?”
彭清盈挽起李源的手臂娇声道:“什么东西都不用带。你可是大都督诶,跟着你要什么没有?”
李源哈哈大笑,两人便离开小木屋,沿着河边小径缓缓往南走去,直到林地边缘。
山林里,林嗣昌带着亲卫已经等了三日,早已急上了火。
起初,陪同的溪州卫将朱济也无所适从,赶忙回去拜见彭师裕,最终彭师裕命人传话来,保证大都督绝对不会有事,但即便如此林嗣昌还是不能放心。
不得已,朱济再次请示了彭师裕之后,叫了一名婢女悄悄地靠近木屋窥伺片刻,回来之后禀报说李源和彭清盈正在河里抓鱼,林嗣昌这才放下心来。
当李源和彭清盈的身影出现时,正在林子里打盹儿的林嗣昌被亲卫们叫醒,急忙冲到林子边缘,大声叫嚷起来。
李源来到近前,瞬间便被林嗣昌和一众亲卫们围了起来,众人皆苦思不解,为何大都督耽搁了三日时间却都不给个信儿出来。
李源也有些不好意思,为了自己的情感私事,让这些亲卫们迷茫地在林子里熬了三个昼夜。想必个个都被蚊虫吃了个饱,估计遭了不少罪。
于是李源点头笑道:“这三日辛苦诸位了!即刻回城,本都督请你们饱餐一顿!之后咱们便动身离开洞溪回朗州了。”
疲惫的亲卫们皆露出兴奋的笑意,林嗣昌低声嘿嘿笑道:“辛苦倒不辛苦,就是我们这血快不够用了,几乎被蚊虫都给吸干了......”
李源仰头哈哈大笑,又抱着羞涩的彭清盈向他们正式告知,以后彭清盈便是自己的夫人了,嗯,夫人之一,且将会随同自己回朗州去。
众人连忙拱手朝大都督贺喜,朝彭清盈这位新夫人见礼,作为李源的亲卫,平日镇守着李源的府邸家宅,他们倒是都见过彭清盈,因而表现得十分平静,并不觉得惊讶,而是暗暗赞叹,大都督不愧是大都督,眼下连洞溪之主的亲小妹都收入房中了。
林嗣昌向来忠心为主,心里倒是有一丝担忧,大都督忽然纳了新人,不知道大夫人周娥皇是否知晓,希望大都督回府后与她和和气气,别因此起什么争执才好......
当下众人立刻集合下山,穿过山林来到几位兵士看守马匹的一处山脚,此刻牵出马来,众人纷纷上马。
林嗣昌牵过李源的坐骑,李源拍拍马头,矫健翻身上马,俯身对彭清盈伸手。彭清盈探出手去,李源稍一用力,彭清盈的身子轻盈而起,落在李源的身前坐定。
李源一抖缰绳,马儿飞驰而出绝尘而去,众亲卫连忙紧紧跟上,一行人直奔溪州城北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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